江沅市本身就不大,更別說隻是其中的一個鎮了,但凡有點兒風吹草動,一夜之間就能家喻戶曉。


    以至於肖殃及幾人剛下車,跟在老趙後頭,周圍無論是開店的還是坐在門口聚在一塊兒閑聊的,一看見趙警官,準能搭上兩句話,又看見他身後跟著兩個沒見過的年輕人,更是好奇的上下打量。


    “老趙,這你兒子啊?都長這麽大了?這是在外地上完學迴來了?”


    趙警官聞言險些崴了腳,趕忙擺手否認,“不不不不不!這兩位是東遠市公安局的同誌,過來有點事兒要辦,我帶著附近轉一轉。”


    “呀!那是在大城市打拚的呀!年輕有為!小夥子,我看你倆歲數不大,結婚了沒有啊?要是沒有,嬸兒給你介紹一個,保管能幹又賢惠的呀!”


    “那個…不用了…嬸兒…”


    許齊銘有些招架不住,麵對幾個迎上來將自家女兒侄女個個誇的天花亂墜的大姐,連連後退。


    肖殃及站在一旁笑了兩分鍾,這才仿若救星現世般往許齊銘麵前一擋。


    “嬸兒,別光看他呀?你看看我?我不比他長得帥?”


    幾個大姐將他上下一打量,頓時來了勁兒。


    “是哈,小夥子,你多大了?老家哪兒的啊?家裏有沒有兄弟姊妹啊?有沒有在城裏買房啊?”


    見大姐們轉移了目標,許齊銘連忙退到老趙身後,一抹額頭,全是緊張出來的虛汗。


    再看肖殃及,被幾人簇擁在一起,這才沒過多久,就已經在大姐們的圍攻下遊刃有餘了。


    許齊銘不免苦笑一聲兒,果然專業的事兒還是得交給“專業”的人來幹。


    “哎哎哎哎…停!”肖殃及一打手勢,周圍的議論聲兒頓時神奇的安靜下來,“都聽我說!”


    “嬸兒,你看啊,我這過來一趟是有工作的嘛!這工作沒完成,領導是要不高興的呀!這領導不高興的話我就沒法兒漲工資,不漲工資我就沒錢買車買房,這沒車沒房我哪好意思談婚論嫁啊你說是不是?”


    大姐險些被他繞進去,木訥地點點頭,“也…也是…”


    “那您說,我現在應該先幹什麽?”


    “工…工作?”


    “對嘛!”肖殃及一拍膝蓋,“您幫我完成工作,給我提供線索,等這事兒完成了,咱再說其它的。”


    “那…那你想知道什麽?”


    肖殃及得意地衝許齊銘一挑眉,“崔文山,這個人你們認識吧?”


    “認識呀!”大姐想也不想,幾乎脫口而出。


    許齊銘頓時皺了皺眉,跟肖殃及對視一眼。


    怎麽說也是死了二十多年的人了,忽然提起這個名字,就算是跟他十分相熟的人,恐怕也得想上一想吧?


    肖殃及顯然也注意到這一點,“哎?嬸兒,您記性不錯呀?這都多少年前的事兒?我一說您就能想起來?”


    “害!”大姐被誇的不好意思地一擺手,“還不是前些天也有人跟你們一樣過來打聽這個崔文山?要不是這樣,我哪裏能這麽快想起來咧!”


    “還有別人來打聽過崔文山?”肖殃及聞言頓時坐直了,“您確定?”


    大姐聞言有些不滿,“這我哪兒能記錯呀?這鎮上就這麽大點兒地方,鄰裏鄰居的都相互認識,隨便來個外地人都能看出來的呀!”


    她隨即一指許齊銘,“這不,你倆今天一來,又跟著老趙,我們才以為你倆是他兒子的呀!”


    “那…他們是哪天來的?來了幾個人?”


    “哪天?我想想嗷…”大姐掰著手指數了數,隨即扭頭跟身邊的人進行確認,“是老李家女兒嫁人那天嗷?一周前,就一周前!”


    “來了兩個人,一男一女,穿的漂漂亮亮的,一看就是城裏人呀。”


    “兩個人…”肖殃及喃喃重複了一遍,“那…他們都問什麽了?”


    “問什麽?就問崔文山二十多年前是怎麽死的嘍,死的時候有沒有不認識的外地人來過這兒,死前家裏又還有沒有什麽親人之類的,還不是跟你們一樣嘍?”


    肖殃及聞言頓時看了一眼許齊銘,心領神會,“那…那女的是不是頭發很長?長得很漂亮?”


    “是呀!”大姐激動的一拍手,“兩個小情侶嘛!站在一塊兒養眼的嘞!”


    聽大姐這麽說,許齊銘莫名鬆下一口氣,見再問不出什麽,領著肖殃及就走了。


    倆人坐在車上還在分析,“也就是說,當年崔文山死的時候,鎮裏人壓根兒就沒見有外地人來過?可是涉事人員又的確不是南陽人。”


    許齊銘:“如果是這種情況,或許是有人夜裏悄悄帶他們進來的,又或者是熟悉當地地形的人帶著他們抄了小道兒,否則沒道理悄無聲息地就能找到崔文山家裏去。”


    肖殃及:“可是他們為什麽要這麽做?一群恨不得把崔文山活活打死的人,居然不是氣勢洶洶地衝進來,把他的所作所為鬧得人盡皆知,而是悄悄地把人拖到鋼廠附近打死?這合理嗎?”


    老趙猶豫著看了眼後視鏡,“可能…是怕攤責任?”


    許齊銘:“如果是怕攤責任,他們大可直接把屍體丟進水庫裏,反正就在那附近不是嗎?原地放著不動反而更容易被人發現。”


    “反倒是崔文山家地處偏僻,平日裏根本就沒有人會去,既然都是死,他們為什麽不直接把崔文山弄死在他自己家裏?”


    “直接偽裝成上吊或是喝農藥自殺,哪一種不比直接打死在水庫邊風險來的小?”


    老趙:“也可能…他們一開始根本就沒想到自己會把人打死?”


    “這麽說,如果隻是想要教訓教訓崔文山的話,他們就更沒必要悄悄進到鎮裏來了,更沒必要把崔文山的臉弄成那樣,那根本就不是普通的毆打傷,分明就是下了死手!”


    肖殃及憤恨不已,“他們的目的,打從一開始就是毀壞屍體的麵部,不就近處理屍體,也是為了能夠被人發現,並且利用涉事人員的口供誘導警方的調查方向,讓警方以為,崔文山就是因為詐騙引起的公憤,這才被人活活打死的!”


    “這麽說…”許齊銘不禁背後一涼,兩人紛紛從對方的眼神中看出與自己如出一轍的答案——崔文山根本就是假死……


    老趙不免有些汗流浹背,“可…崔文山身上的那些特征,傷疤…還有痣的位置之類的,這要怎麽解釋?”


    “這…”肖殃及扶了扶腦袋,往椅背上一靠,頭都大了。


    車廂裏靜默了好一會兒,許齊銘忽然想起剛才那大姐說的話,“崔文山死前家裏還有什麽親人嗎?”


    老趙皺起眉想了想,“好像就他奶奶一個吧?死了之後沒幾個月,他就去外地打工去了。”


    “那他跟鎮裏的人關係怎麽樣?有沒有什麽要好的朋友之類的?”


    “這…我也不太清楚…”老趙撓了撓頭,“不過他這人挺孤僻的,要不然也不至於一個人住在這麽遠的地方。”


    許齊銘聞言不禁眯了眯眼,“這麽說,他奶奶死後,根本就沒有人清楚的知道他身上具體哪個位置有疤,哪個位置又有痣了?”


    肖殃及猛地坐起身,興奮地一拍許齊銘的大腿,“你怎麽突然這麽聰明!”


    “嘶…你輕點兒…一天到晚勁兒大的很。”


    肖殃及全當沒聽見,“老趙,之前過來指認崔文山屍體的人是誰?”


    “是…涉事人員…”老趙擦了擦額角的汗,總覺得自己這一天下來免不了白幾根頭發。


    “當初調查他們的時候,除了同樣被崔文山詐騙過這一點兒,就沒有其它任何關聯了,也都不是同一個地方的人,無論是生活還是工作都沒有交集,所以…我們就沒懷疑…”


    肖殃及樂得一拍手掌,“這麽說差不多就都理清了。”


    他隨即扭過頭,卻見許齊銘靠在椅背上依舊皺著眉,“怎麽了你?”


    對方緩緩抬起頭,“如果崔文山沒死,那當年在水庫旁發現的屍體又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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