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春南已經很久沒有見過那個男人了,楊九衡,他上迴在陽台前自我介紹的時候是這麽說的沒錯。


    說來奇怪,似乎連帶著杜象初這些天都顯的特別忙,幾乎見不著人影兒,早上他若是起得早,倒還能一起吃個早飯,但晚上幾乎見不著,通常都是他睡著以後,才會迷迷糊糊的聽見外頭傳來隱隱的車輛引擎的聲音,接著便是聽不太清晰的交談聲,再是有人踏著拖鞋上樓的聲音,每每聽到這裏,他就又差不多重新睡過去了。


    不過他並不特意去打聽這到底是怎麽迴事兒,一如既往的重複著自己無聊而瑣碎的生活,一來杜象初本也從不告訴他,要不然會讓他跟著林叔去拔草,一大片揪下來,縱使他年紀輕輕,也難免覺得這可能是腰要斷了的前兆。


    二來,他手底下這麽多人,哪個不比他厲害,他就是打聽出來了,也幫不上忙,不過是徒增煩惱。


    反正杜象初都會擺平的,他很厲害,倪春南想。


    平靜持續到了第二個月初,這天早上倪春南起來吃早飯的時候便覺得宅子裏頭的氣氛有些不太對勁兒,眾人雖然都像往常一樣忙碌著,神情間卻始終帶著些不一樣的嚴肅,便連腳步似乎也比平時快上一些。


    倪春南擰眉,細細抿著嘴裏的甜粥,半晌,終於還是忍不住想要問個清楚,卻是還沒來得及出聲兒,外頭便被領進來個人兒。


    “又見麵了。”來人的聲音沉穩而溫和。


    倪春南抬眼,看向桌前站立著的男人,手裏提著一隻黑色的皮箱,正麵帶笑意的看著他,正是楊九衡。


    他似乎有些不一樣了,神情?狀態?整個人給他的感覺?倪春南有些不能確定,隻覺得他眉間顯露的神色已然快要與他身周的人兒如出一轍。


    他隻朝他輕輕點頭,便算是問了好。


    楊九衡笑笑,從口袋裏掏出一把小短刀遞過去,刀刃兒前端坑坑窪窪的,後頭倒是磨得光亮。


    那是杜象初的刀,隨身攜帶的那種,倪春南自然認得,他抬手接過,有些不解的看向麵前的人兒。


    “老大吩咐,讓我先帶你離開這裏,怕你不信,就讓我把這把刀帶給你。”


    “去哪兒?”倪春南微微蹙了眉,是出了什麽事兒?


    “安全的地方。”楊九衡道,隨即抬手看了看腕表,“還有一些時間,你看要不要收拾一點兒需要帶上的東西,還有半個小時,我們就得出發了。”


    直到坐上車子,倪春南心中仍舊有些不安,不過好在車上並非隻有他與楊九衡兩人,還有兩個坐在前頭,都是杜象初平日裏經常會用到的人兒,這讓他放心許多。


    倪春南抿唇,看向窗外不斷往後飛馳的景色,不知道目的地的路程是最難熬的。


    “砰——”


    巨大的聲響自身後傳來,幾乎震動著車窗上的玻璃。


    倪春南被這忽如其來的巨響嚇上一跳,條件反射的迴頭查看,隻見遠處的碼頭上空已然升起了白煙,好似能看見熱浪席卷著周遭的一切。


    是爆炸。


    倪春南擰眉,一雙手不由抓緊了椅背,那個方向,不正是他們方才離開的方向嗎?


    楊九衡無奈,伸手護住腳下的皮箱,縱使他有所準備卻還是被嚇上一跳,這工作當真不是好做的。


    轉頭,他連忙看向身邊坐著的人兒以確保安全,卻見對方正扒著椅背,看向後頭已經越來越遠的爆炸點,雖然表情和動作都不大,卻依舊能夠清晰的看出他臉上的擔憂,更何況指骨已經因為用力而有些發白。


    這大概是這麽久以來,楊九衡第一次看見這孩子的臉上露出這樣明顯的表情。


    他不知該如何安慰,便隻好模棱兩可的道,“放心吧,一切都在老大的計劃之中,不用擔心。”


    倪春南微微愣了愣,隨即垂眼,掰正了身子重新坐好,眉間卻再沒鬆下來過。


    他們怎麽都知道發生了什麽?


    楊九衡帶他去的地方是郊外的一棟別墅,周遭沒什麽人煙,距離市區更是遠,不過從前在宅子裏頭負責做飯的大嬸兒卻已經在倪春南來之前就在了,看來這地方是他們早就準備好了的。


    果然還是隻有他一個人不知道,倪春南抿唇,不由在心底歎下一口氣,顧自拎了自己的背包上了樓。


    從前杜象初對他瞞這瞞那兒的,他向來不在乎,那是因為他壓根兒對這些沒興趣,不告訴便不告訴了,可是現在,到底是什麽樣兒的事情居然還能波及到爆炸?又是因為什麽提前準備了這棟別墅,要讓人帶他匆匆搬離那處宅子?又究竟是出了什麽變故?


    楊九衡抬眼,看向那抹消失在樓梯拐角處的身影,輕輕扯了扯嘴角,或許是因為他有妹妹的緣故,跟小孩子相處久了,似乎便稍稍具備了些能夠看穿他們那些略顯拙劣的掩飾之下的心思。


    就比如剛剛,雖然那孩子仍舊不愛說話,總是麵無表情的,但他總覺得方才那個背影帶著怨氣,便連踩著樓梯上去的腳步似乎都比平時用力了些。


    看來是生杜父的氣了,要是換做是他,隻有自己一個人蒙在鼓裏,大概也會不舒服的,他倒是想說,隻不過杜父定然是不許的。


    楊九衡想著,不由輕笑出聲,提了手裏的皮箱去了最裏間的屋子,他現在倒是越來越好奇杜父與那孩子的關係了。


    時過數日,杜父尚無消息,楊九衡便也隻能原地待命,每日除了吃飯時露個麵,便是窩在那最裏頭的屋子裏研究那放在皮箱裏頭帶過來的東西。


    不得不說,杜父是個天才。


    自那日杜父放他迴去仔細思慮,他再重新找上門之後,雖然已經下定了決心,可卻仍舊有些不安,直到看到那份文件,短短幾頁紙罷了,可卻劃滿了二十二的男人即將溢出的野心,縱使他向來冷靜,竟也看的有些熱血沸騰起來。


    他從來不將自己定義在世俗的好人上頭,有著那樣菩薩心腸的人兒向來過的慘淡,而他又足足做了兩個多月的心理建設,不久之前又剛剛下了大概是這輩子最為匪夷所思的決定,僅存的一點罪惡感也在看到手裏的這份文件時蕩然無存。


    楊九衡隻覺得心中微微發著熱,忽的有些慶幸好在留了下來,若是這東西當真做出來,他想象不出到時候會是如何一副光景,大概是就算死了,也覺得沒了遺憾的心情。


    “我做。”楊九衡道,看向麵前男人的目光帶著些許興奮。


    然後,他便到了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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