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繼續說:“是他們自己自私無能。”


    夏小滿看著墨無卿,又聽了聽人群裏的談話,她不免想到了在幻境中,墨無卿重傷後,那群怨天怨地的人。


    但並不是所有人都在抱怨,都在憎恨。


    她伸出手,在空中頓了頓後,在他的肩膀上輕撫安慰,隨後緩緩的帶著他轉身,“你聽到阿婆的聲音了嗎?”


    不同的聲音在此刻傳入墨無卿的耳中。


    少女看著這群人皺起眉頭,“你們不能這樣說,如果不是她的陣法,我們不會毫發無損的站在這裏。”


    阿婆一臉的無奈,“你們這群人啊,還沒一個小娃娃看的明白,那姑娘是不是救了我們幫了我們?”


    “是,是她救了我們……”


    “對啊,你們看她頭發是黑的,怎麽會是被降下責罰的罪人?”


    不過一會,人群中的輿論風向就全變了。


    就連方才的修士臉上,也出現了難為情的表情。


    但是,還是有少數不好的聲音。


    墨無卿冷眼看向人群,“不還是有人指責你嗎?”


    夏小滿懂了,對於墨無卿來說,隻要有一個人不好,那就能壓製住其他人的好。


    對夏小滿來說,人是複雜的,好壞是難以定義的,並不能片麵的去看待,但是她知道,墨無卿不是這樣想的。


    她嘴角輕揚,微笑著凝視著墨無卿,宛如春風輕柔,“你權當我是為了阿婆和那個女孩,至於其他人,不過是因她們,而被順帶罷了。”


    夏小滿又補充一句,“你的選擇我理解,每個人都是不一樣的。”


    墨無卿本還想說些什麽,但是他此刻閉上了嘴,內心迴味著夏小滿這一句話,目光粘著她隨著她走向那群魔偶。


    墨無卿的手慢慢握緊,她理解他被人稱為離經叛道的行為。


    存安跟在夏小滿的身後,病殃殃的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存安輕聲你喃:“我的選擇沒有錯。”


    夏小滿斜睨了他一眼,“你的選擇?你是故意的,故意讓我麵對這種情況,然後作出選擇。”


    夏小滿無奈中又帶著怒氣,“你有病吧,你早說我不就能免一頓罵嗎?”


    存安沒有說話,隻是笑著看著她。


    夏小滿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她離遠了些,“你要是早說,那些魔偶也不用死了。”


    存安踏出半步,又縮迴了腳,他看得出來,夏小滿對他很不滿。


    他依舊開心的笑著,“有時候,為了拯救更多的人,有所犧牲是不可避免的。”


    夏小滿朝那有梅花胎記的小孩輸送靈力,她聽著存安的話,心裏不免有些不痛快,合著她為了救人就該挨罵嗎?


    夏小滿問他:“你的意思是,犧牲無辜人去救其他人也合理是嗎?”


    “為了救人而有所犧牲,是在所難免的。”


    夏小滿內心湧起一陣不適,“無辜人的想法不重要嗎?”


    存安看著夏小滿沉默了好一會,“她也許會答應。”


    夏小滿沒有繼續迴複他,因為她麵前的小孩體內魔晶已經被她淨化完畢。


    孩子的父親焦急的站在旁邊等待,看夏小滿收了手以後,立刻上前抱住自己的孩子。


    孩子眼神清明了片刻,隨後又黯淡下去了。


    存安的聲音帶著一絲悲哀,“死了,恐怕是植入魔晶前就活不成了,而後被魔晶做成了傀儡。”


    老伯傷心流淚,本還以為活著的孩子,其實早就不在人世了。


    孩子死的不安寧,死後沒有得到安息,反而被魔族人利用,成為了他們的工具。


    老伯大唿:“天殺的魔族人!”


    存安哀痛的看著夏小滿,“你看他們多麽可憐,就連死去也不能安寧,成為魔族人的傀儡,任人擺布。”


    夏小滿將捆住小孩的樹枝撤了下去。


    她移開目光,“剩下的……”


    “他。”墨無卿不知何時過來的,他指著出現在存憶珠裏的人。


    男人體內的魔晶被淨化,眼神變得清明起來,他和那孩子不一樣,沒有斷氣。


    他伸著手指著墨無卿,“是,是你,是你救了我。”


    墨懷宴意外的看著對方,“他救了你?那你怎麽會被魔族人利用?”


    “當時我在永慶山采蘑菇,無意間發現了一個地洞,裏麵全是魔族人和小孩子,魔族發現我時,是他將那些魔族全部斬殺,我這才僥幸撿迴一命。”


    “後來,我在去青南城的路上,不知發生了什麽,如今醒來就見到了你們。”


    墨懷宴看眼墨無卿說:“是我誤會你了。”


    墨無卿沒有什麽表情,他不過是到處追殺魔族人,並非有意去救人,隻能說這人是有些運氣在身上的。


    他不樂意被人看作救人於水火的神仙,“你沒有誤會。”


    夏小滿歪頭看他,語氣微微俏皮,“你的本意是殺魔族人,而他就是這件事中被順帶受益的人。”


    對麵的男人正在和鎮子裏的人聊天,了解到了現在是何年何月,才驚覺自己醒來後,已過了百年。


    在這期間,他以極快的速度衰老,烏黑的發瞬間變得花白,原本平整的臉上布滿皺紋,身子也漸漸佝僂起來,最後必須在他人的攙扶下才能站穩。


    夏小滿看著這一幕,一個人原本漫長的一生,現在縮短成一刻鍾,從壯年到暮年,不過一眨眼的事。


    夏小滿頗為不解的看著墨無卿,“阿華沒有出現他這樣的情況。”


    墨無卿冷靜的分析:“阿華是成功的,他們是失敗的。”


    隨後,夏小滿一個一個的替魔偶淨化著魔晶。


    天已破曉。


    一些凡人靜靜地守候在此。


    所有被淨化的人,要麽瞬間失去生機,要麽在須臾間衰老而逝。


    漸漸的,山腳下沉睡的人們醒了過來,看著被擺的的整整齊齊的屍體百感交集。


    本應寧靜的清晨,此刻也變得喧鬧起來。


    鎮子裏的人將鎮長和官兵帶到了現場。


    鎮長看著躺在地上的人,內心激蕩不已,“好啊好啊,落葉歸根,幹幹淨淨的迴家,來世仍做清清白白之人!”


    同時,也有人潸然落淚。


    一位白發老人跪在屍體前,“爹,迴家了。”


    在一片哭聲和交談聲中,夏小滿深吸一口清晨的空氣,收起了手,最後一個人已經淨化完成了。


    阿婆帶著少年少女們手中提著食盒,給修士們分發食物。


    “姑娘,公子,辛苦你們了。”阿婆把手裏的包子遞到眾人的麵前。


    夏小滿在阿婆慈祥的目光中拿出一個包子,阿婆繼又遞給墨無卿,墨無卿沒有動作。


    阿婆笑的和藹,“孩子你吃,別和我們客氣。”


    墨懷宴忍不住笑出了聲,伸手拿了個包子,咬了一口包子後,又笑出了聲。


    兩百多歲的孩子。


    夏小滿伸手又拿了一個,塞到墨無卿嘴邊,“很好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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