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看不清麵容,但是能猜出來舍輕羅笑得很甜蜜,一雙眼睛彎的似新月一般。


    “嗯,來了就好,聽聞你與家中長輩去巡邏了,可有受傷?”說著拉著他的身子要檢查一番。


    阮絮塵轉了個圈圈,趕忙道:“你看沒有受傷,不用擔心。”


    舍輕羅鬆了口氣,看了看跟在身邊的幾人道:“那就好,這些可是你結識的好友?”


    “是呀,我們走吧,邊走邊與你介紹。除了白牡舟,其餘幾人都是第一次來臨江,我們去樓上,帶他們一睹臨江風采。”阮絮塵一一介紹了扶光幾人,舍輕羅一一行禮。


    舍輕羅溫婉道:“今而個樓裏剛送來一批三月紅,諸位可以嚐嚐鮮。不過還是要到七八月淮枝成熟,那才是吃荔枝最好的時節,到時候諸君可一定要到臨江來一飽口福。”


    白牧舟興奮的音量都拔高了不少,往日時刻保持的風度翩翩不見了,蹦蹦跳跳道:“荔枝荔枝,我最愛的荔枝,快走快走,我今夜要吃個痛快。”


    酒樓中,幾人舉杯邀月,觀望滾滾江水、遠處青山淺雪、近處城下人家,怎一個“絕”字了得,漁船風帆、紅光酒影、杯中新月,縱有萬般思緒,都此刻早已化在這濃香清洌的美酒裏。


    肖淩絕看著興致勃勃端起酒杯的扶光,一臉不放心:“扶光,天師可以喝酒嗎?”


    扶光笑道:“可以,不過要節製,隻能淺酌,萬不可酩酊大醉,惹是生非。”


    肖淩絕不相信的問客行舟:“真的可以?”


    客行舟看上去對酒更加感興趣:“真的可以,不過如師兄說的那般,要節製。”說完端起酒杯猛喝一口,不過片刻,又猛的吐掉:“好辣好辣,這真的是無數文人墨客筆下的金樽佳釀嗎?難喝死了!”邊說邊用衣服擦拭嘴角,在一旁呸呸呸的。


    白牧舟看見,誇張的捂住心口,痛心疾首道:“浪費,太浪費了,這可是我從我爹那偷來的,珍藏了好多年的佳釀呀,千金難買,要不是你們來了,我都舍不得喝,你這小道士竟然這般浪費我的美酒,作孽呀!”


    客行舟怯怯的摸摸嘴角,迴憶一下口感,懷疑道:“有這麽好喝嗎?”


    舍輕羅嗬氣如蘭,為兩人調節道:“想來這位小公子是第一次喝酒,喝不來很正常。這是酒烈,後勁大著,可以試著吃一顆荔枝緩緩。”說完把剛剛剝好的一盤荔枝推到酒桌中央,真是位蕙心蘭質的姑娘。


    不過這人可真奇怪,竟然還不摘下麵紗,扶光若有所思,不覺多看了幾眼,她手心那有一塊紫色的印記,似乎是一朵花。


    肖淩絕時時刻刻都盯著扶光,害怕他第一次喝酒難受,口渴,想吐之類的,結果倒好,不僅沒有這些症狀,還偷看什麽第一美人,氣的心肝脾肺腎哪哪都疼。


    真是忍無可忍,於是在桌子下抓住扶光的手,聲音雖小,語氣不詳:“扶光,你就這般喜歡那位——美人?”說到美人時,咬牙切齒。


    扶光本來還想看舍輕羅手上的是什麽東西,突然看見脖子以上的膚色都氣紅的肖淩絕,得,不看了,趕緊順毛。“沒有沒有,我就是覺著輕羅姑娘竟然在屋裏都戴著麵紗,有些奇怪,不覺多看了幾眼,莫生氣。”


    淩絕這氣性可真大,以前也沒有這樣呀,莫不是受了什麽委屈不成。扶光在仔細一看,肖淩絕果然一臉委屈,扶光憂心擔憂問道:“淩絕,你怎麽了?是不是受了什麽委屈?你告訴我,我去教化點播那人,怎可蠻橫無理?欺壓他人。”


    肖淩絕還是一臉委屈:“我們明日就迴朝陽城好不好?”扶光時時刻刻看我就好了,都怪這亂七八糟的外界,扶光的目光都不願意圍著自己了。


    扶光立即答應道:“好好好,本來打算今日就走的,誰讓你身體不適了,待你身體好全了,我們立刻去朝陽城。”


    肖淩絕別扭道:“我現在就好全了,我們能現在走嗎?”


    扶光知道淩絕要耍小性子,便笑道:“好,都依你,那我們現在走。”


    肖淩絕雖說有些無理取鬧,但也知道此時不是迴朝陽城的最好時機,“不用,我們明日再走也是一樣的。”


    扶光笑道:“好。”還好這小性子來的快,去的也快。


    聽著扶光時時在意自己的感受,肖淩絕心中鬱結解開不少,開始給扶光剝荔枝,心想扶光肯定喜歡吃我剝的荔枝。


    白牧舟找了個美人坐在身旁,吃著美人剝的荔枝,好不逍遙快活,不小心看到扶光二人低語呢喃,還一個剝荔枝一個吃,翻一個白眼給他們,想要找好友阮絮塵吐槽兩句,發現好友也在你儂我儂吃著心愛女子剝的荔枝,又是一記白眼。看向一旁默默無聞的孟君出:“君出,你不覺著扶光與肖淩絕相處的很奇怪嗎?”


    孟君出表情淡然道:“何處奇怪?”


    白牧舟扇了扇子小聲道:“他倆相處的方式怎麽與常人不同,哦,我這麽說吧,我肯定不會吃阮絮塵親自喂的荔枝,這荔枝隻能有溫香軟玉的姑娘喂的才甜。”


    孟君出表情依舊淡淡的:“哦。”然後自顧自的剝荔枝。


    白牧舟愣住:“你就‘哦’,沒有別的想說的?”


    孟君出略微思索道:“沒有。”


    白牧舟大聲道:“你怎麽這樣,你這人不夠意思啊,兄弟我有困惑,向你求答,你竟然對我如此淡然,我生氣了,我告訴你,我……”孟君初把剝好的荔枝塞進白牧舟喋喋不休的嘴。


    白牧舟思想停頓了幾秒,咀嚼著口中的荔枝,心想:咦?你還真別說!兄弟剝的荔枝確實挺甜的!


    看著果肉厚實,飽滿多汁的荔枝,扶光不覺吃了接連好幾顆,確實好吃,難怪白牧舟吃了這麽多年,還一直愛吃。


    阮絮塵開口道:“一口酒一口荔枝,別有一番風味,諸位可以試一試。”


    扶光抬起酒杯淺嚐一口,味道確實妙極了。肖淩絕看到眼睛一直突突突的跳。


    扶光疑惑道:“淩絕,是不是有哪裏不舒服?”雖說在船上沒有讓他吹的冷風,但是他身子骨弱,可別又發熱。


    肖淩絕道:“無礙,我隻是感慨這荔枝真甜。”說完往嘴裏塞了幾顆飽滿多汁的荔枝。


    不自覺看著扶光搖頭,歎了口氣,心中感概道,這年輕的小天師沒有我可怎麽活,出門在外,人生地不熟,從來沒有喝過酒,竟然敢在此事喝酒,要是被有心人灌醉怎麽辦?幸虧有我在,等沒人的時候我一定好好與他說說這些事,怎麽能在外人麵前喝酒呢?


    扶光腦袋有些暈,晃了晃頭:“咦,莫不是我喝醉了,我怎麽覺著孟公子與輕羅姑娘有些相似。”


    白牧舟左看右看,恍然大悟。難怪第一次見孟君出總覺著在什麽地方見過一樣,二人的眉眼竟真的有些相似:“還真是,難怪我總覺著在哪見過君出。”


    白牧舟第一次見孟君出,喝醉了酒,便挑眉道:“你這眉眼我是見過的。”


    跟在白牧舟身邊的狐朋狗友立馬起哄道:“白大公子又要出手了,是玩膩了女人,想換換口味了嗎?”


    孟君出作為孟津少城主,何時見過這種陣仗,當下有些臉紅急眼,一掌劈向白牧舟,說了句:“不知羞。”


    白牧舟險躲過,迴首時,孟君出早就離去,看著離去的背影,白牧舟認真摸著臉思考道:“我是真見過呀!不過我也是真的不知羞!”


    周圍此起彼伏的戲謔聲,白牧舟也跟著笑,隨著一群人樂嗬著走了,也不知去到了哪處花柳巷子。


    這時舍輕羅笑道:“這天下相似的人多了去了,我與孟公子也隻是眉眼有些像罷了。”


    這話打斷了白牧舟的迴憶。


    孟君出抬頭看了一眼舍輕羅道:“是。”


    舍輕羅溫柔一笑,剝著荔枝,閑聊道:“孟公子家中可有別的兄弟姊妹,有的話,想來與你十分相似吧。”


    孟君出也剝著荔枝,語氣淡淡道:“我隻有一個義妹,長的與我不相像。”


    舍輕羅道:“原來如此。”說完把剝好的荔枝放桌子中央道:“大家快吃吧,這荔枝吃的就是一個鮮,這些荔枝剛從樹上摘下來,正是鮮的時候,就立馬送到了樓中。”仿佛剛才與孟君出的談話,隻是隨口一提。


    白牧舟這時好奇道:“你那義妹莫不是從乘月樓跳下去的那位。”


    孟君出道:“正是。”


    阮絮塵吃驚道:“啊?你義妹已故了?”


    孟君道解釋:“沒有,我義妹被家中人買給了人販子,那人販子要把她送到青樓,她不願,在乘月樓時一縱而下,恰被家父所救,家父見她可憐,便把她帶迴家中,收做義女,與我做伴。 ”


    幾人恍然大悟,“原來如此。”


    阮絮塵聽聞道:“孟兄,對不住,剛才都是無心之言。”


    孟君出難得笑笑:“無礙。”


    明月昭昭,江水迢迢。


    幾個好友,尋歡作樂,不枉人間美事。


    不出意外,扶光喝醉了,並無想象中那般吵鬧,反而安靜的像個孩子,肖淩絕幫扶光褪去了鞋襪,脫了外衣,打了盆清水,擦拭了扶光潔白柔軟的臉。


    收拾好這一切,肖淩絕也躺在了扶光身邊。


    月光在屋內撒下溫柔的光輝,記憶如潮水般蔓延。


    扶光第一次見肖淩絕是在七年前的九幽山,他正要去修煉,突然看到一個小孩站在一處石頭階梯處,一身黑衣,紅梅纏腰,卻帶著一頂紅色的小虎帽,歪頭思考時,頭上的鈴鐺叮當叮當的響,可愛的緊,光潔白皙的麵容,小小年紀,就已經透著棱角分明的俊美。


    不過此刻,臉漲的通紅,眼珠子瞪的圓溜,眉頭也皺起來,嘴巴微張,像是遇見非常的困難的事情。


    扶光見白白胖胖的一團,好像雪團子一般可愛的緊,忍不住出聲詢問道:“你怎麽了,遇到什麽難事了嗎?”


    肖淩絕抬頭看著那青蔥的白蘿卜,並不理他,自顧自的看著台階,小心翼翼的伸出腳,馬上又縮了迴來,懊悔的握著拳頭,心中憤恨的想:還是不行。


    扶光看著小男孩要下台階又不敢下模樣,心中十分不解,這有什麽不敢下的?人還是朝著肖淩絕的方向走去,把手伸在他的麵前。“我拉著你下來,不用害怕。”


    肖淩絕呆呆的看著小蘿卜,驕陽似火,但扶光笑魘如花,日光照在白皙的臉上,看的有些不真實,但烏黑的眼珠中是他從沒有見過的真誠,鬼使神差的把手伸過去,雖然看見自己的手被緊緊的拉住,可他什麽感覺也沒有,準確來說,他沒有觸感。


    在他的世界,所有的一切隻能看見,卻難以真正的觸摸,於他而言,生命是沒有意義的,有的隻是肉體凡胎與虛無縹緲。


    扶光小心翼翼的拉著肖淩絕走到平地,他似乎很害怕,手勁十足的握著扶光的手。扶光感受到他的害怕,於是拉著他緩緩的走,走到平地後,不自覺的擦了擦額頭的汗,笑著對肖淩絕說:“到了。”


    肖淩絕木著一張臉,隻是簡單生硬的說了一聲:“多謝。”


    扶光摸摸自己的小腦袋,笑道:“我都沒有見過你,你不是這裏的弟子吧?你叫什麽名字,站在這裏做什麽?”


    肖淩絕依舊高冷的不得了,言簡意賅道:“不是,肖淩絕,等人。”


    扶光道:“那我陪你一起等,你一個小孩,在這人生地不熟多無聊,我陪你說說話一起等快一點。”


    肖淩絕正想說不用,就被急匆匆趕來的客行舟打斷道:“我的好師兄,你怎麽還在這裏,山巒鶴道長可兇了,他的法會要是遲到,肯定要被罰抄寫無數遍《道德經》。”


    扶光笑笑,揮了揮手道:“我不著急,你快去吧。”


    客行舟風風火火的邊跑邊大喊道:“那我可走了,你不要遲到。”


    肖淩絕冷酷道:“你走,不用,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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