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前夕。


    紫金苑站牌。


    一個留著平頭的年輕人,提著一個行李包下了車。


    衣服很樸素,但是眼睛很有神。


    他看上去也就二十多歲的樣子。


    但當他摘下口罩之後,卻露出了一張滄桑的臉。


    那不是老,僅僅是疏於保養。


    “那邊死人了,快去看看!”


    原本準備換乘的年輕人,聽到這句話,立馬就張望起來。


    他看到,所有人都朝著一個巨大廣告牌的方向跑去。


    他立馬戴上口罩跟了過去。


    顯然,不管是什麽人,骨子裏都有看熱鬧的基因。


    警察已經拉起了警戒線。


    幾個白大褂正準備現場取證,幾個便衣警察圍在一起,似乎在商量什麽。


    年輕人想了想,走到路邊,打開行李包,掏出來一件白大褂。


    這衣服有些老舊,但折痕很少,看起來應該保存的挺好。


    他一邊係扣子,一邊朝著警戒線走了過去。


    “辛苦!”


    負責外圍警戒的警察聞聲,趕緊抬起了警戒線。


    雖然,他不認識這個後來的法醫,但前麵進去的那些人,他也不認識啊。


    “死者女性,初步判斷,年齡二十到三十歲之間,身上多處擦傷,懷疑是搬運過程中造成的。”


    “頭部有重物擊打的痕跡,不確定是否是致命傷。”


    “脖子上有掐痕,身上有多處淤青,現場沒有掙紮的痕跡。”


    “下體撕裂,有性侵痕跡,懷疑輪奸。”


    “下體周圍有散落的避孕套,六個。”


    這個美妙的聲音吸引了年輕人。


    年輕人看了一眼那個法醫,眼角上揚,顯然是笑了。


    隻是不知道他是對法醫感興趣,還是對聲音感興趣。


    “還有其他傷口嗎?”


    這次說話的是個男人,中等身材,胳膊夾著個包,看上去有些土氣。


    麵容的滄桑程度和年輕人差不多,聲音很厚重,聽上去就讓人有安全感。


    年輕人同樣轉頭看去,眼角上揚。


    看來年輕人似乎是對聲音感興趣了。


    “目前來說,沒有。”


    “那這頭部肯定就是致命傷了。”


    說話的是另一個人,頭發三七分,長得還行。


    這一次,年輕人沒有抬頭。


    看來,他不喜歡這個人的聲音。


    “不確定!”


    女法醫的聲音再次響起。


    “怎麽不確定了?”


    那人似乎有些不服。


    “有可能是輪奸致死!”


    女法醫給出了自己的判斷。


    “不是!”


    年輕人忽然開口說話了。


    “死者頸部有掐痕,但是隻有一處。”


    “如果是輪奸,不可能讓別人幫忙掐著脖子。”


    “地上有六個用過的避孕套,其中兩個邊緣環已經斷開,這尺寸,除非對方是外國人。”


    “即便是外國人來這裏找樂子,也應該提前準備好適合自己的避孕套,而不是和其他人用同一盒。”


    年輕人說著話,指向了不遠處,兩個撕開的紙盒。


    一盒三個,兩盒六個,這是常識!


    “那個……”


    三七分開了口。


    “那個掐痕不是致命傷,死者應該就是重物擊打頭部致死的。”


    “但是,偽造的輪奸應該是在這裏發生的。”


    “如果我猜的不錯,這些避孕套都不會有生物體液的存在。”


    年輕人打斷了三七分的話,繼續分析著。


    “不是,我想問,你誰啊?”


    三七分說著話,朝年輕人走了過來。


    年輕人抬頭看了看三七分,然後把口罩摘了下來。


    “臥槽,假法醫,你怎麽進來的?”


    三七分一看不認識,一伸手就抓住了年輕人的白大褂。


    年輕人沒有說話,隻是舉起雙手,看著三七分背後的人。


    周圍的群眾都愣住了,其中有個小姑娘悄悄的拿出手機拍下了這一幕。


    轉頭就離開了現場,看樣子還挺激動。


    “李建,鬆手!”


    那個夾包的警察開了口,語氣中帶著喜悅。


    “啊?”


    李建有些不可思議的看了看自己的隊長。


    “尚隊,你不是開玩笑吧?”


    “讓你鬆手!”


    女法醫就更直接了,直接來掰李建的手指頭。


    “哎呀,嫂子,疼疼疼……”


    李建不是打不過女法醫,而是不敢。


    “小傑,不是說明天才出來嗎?”


    女法醫抓著年輕人的胳膊,很是激動的問道。


    “嘿嘿,在裏麵待了五年,這點兒門路還是有的。”


    年輕人有些得意的對女法醫說道。


    “這怎麽能行?”


    “我問過了,出來需要跨火盆,還要用柚子水淨身,這些東西我都準備好了,你怎麽就提前出來了?”


    女法醫顯然很緊張尚傑。


    “姐,不對,我也得喊嫂子,新時代的人不講究這些。”


    尚傑笑嘻嘻的看著麵前的女法醫,這是他五年都不曾感受到的溫暖。


    她叫若欣,比尚傑大幾歲,是若林家的獨生女。


    “不行,你先不能迴家,等我把東西拿來……”


    若欣有些不依不饒了。


    “好了,抓緊工作!”


    尚可優,尚隊終於發話了。


    “知道了!”


    若欣白了尚可優一眼,然後繼續做起了剛才的工作。


    “傑子,對不起,父親的案子,我還是沒有線索。”


    尚可優說著話,對著尚傑鞠了一躬。


    這讓刑警隊的那些人徹底驚掉了下巴。


    這還是自己那個敢和局長吵架的隊長嗎?


    怎麽這麽輕易的就向別人低頭了?


    “沒事兒,我不是出來了嘛!”


    尚傑抿了抿嘴唇說道。


    他的心情也很複雜。


    他今年二十三歲,但是已經在牢裏待了五年了。


    小時候頻繁跳級,十五歲考入警校,十八歲畢業。


    十九歲犯事入獄。


    二十二歲,父親失蹤。


    二十三歲,也就是今天出獄了。


    其實,他原本可以一年前就出獄的,但是他沒有。


    一是,他相信尚可優的能力;


    二是,龍城虎哥還有九個月就要出獄了。


    再找不到相關的證據,就沒辦法繼續關押他了。


    但,誰也沒想到,一年的時間,尚心順還是沒有一丁點兒的消息。


    “我真的在查,沒有懈怠過。”


    尚可優聽尚傑這麽說,心裏更難受了。


    “大哥,別自責了,我是相信你的!”


    此刻,兩個人的身份好像互換了一般。


    尚傑仿佛才是那個當哥哥的。


    “不管對錯,我先辦案子,等收隊了,我們一塊兒迴家。”


    尚可優也很快平複了心情,畢竟這是在案發現場。


    “好!”


    尚傑脫下白大褂放進了包裏,然後就蹲在一旁抽起了煙。


    五年的監獄生活,尚傑學會了很多。


    前些天,他主動聯係了省廳的領導,要求今天出獄。


    一開始,省廳領導是不同意的。


    不僅不同意,甚至於還想讓尚傑多待一段時間。


    那一瞬間,尚傑就察覺到了不對勁。


    他本以為是父親的案子已經有了壞消息,可最後才知道,虎哥逃了!


    讓尚傑繼續在監獄裏,其實就是為了保護他。


    但尚傑怎麽能待得住?


    一年了,父親的案子杳無音訊。


    在他的強烈要求下,今天他被釋放了。


    沒辦法,這五年,靠著尚傑在監獄裏傳出來的情報,別說龍城,就是省裏都破獲了許多大案子。


    功勞一直沒表彰,總不能這點兒要求也不滿足吧?


    尚傑迴憶著這五年的點點滴滴,感慨萬分。


    最後想到了出獄的一幕。


    不知道真實情況的獄警按流程囑咐尚傑:“出去之後,別迴頭,好好做人!”


    結果,被另一個獄警給捂住了嘴。


    “做個好人就行!”


    尚傑被這個舉動弄得有些摸不著頭腦。


    不過聽到他倆嘀咕的話,他才徹底明白怎麽迴事。


    “還他媽勸人家好好做人,上次放出去那個小年輕,真聽你的,好好做人,一次性做了五個,又迴來了!”


    想到這裏,尚傑不由自主的笑了。


    一個小時,尚傑抽了五根煙。


    還要再點的時候,尚可優把煙奪走了。


    “這些年,你替我受苦了。”


    尚可優遞過來一盒黃鶴樓。


    “這有啥,爹說了,到了咱家,你就是長子,享受一切長子待遇!”


    尚傑還是挺喜歡笑的,最起碼在家人麵前是這樣。


    “若林叔打電話了,省廳的領導已經在局裏等你了。”


    “沒用,虎哥跑了,我不能公開身份。”


    尚傑知道他們是來幹啥的。


    但所謂的功勞沒辦法表彰,畢竟自己的身份不能公開。


    “不光這一件事,他們……想讓爹退休。”


    尚傑聞言,猛地站了起來。


    “憑什麽?”


    尚傑說完,提著行李包就朝著站牌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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