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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雲初抬眼看見沈開言嘴角那抹熟悉而又令人厭惡的笑容,不禁心下不爽,刺道:“三哥,那你和平襄公主是怎麽迴事兒啊?你是不是準備放棄指揮使的位置,和她比翼雙飛,結為連理,去當她的駙馬呀?”


    麵上似是調笑,可她心中卻是真想知道他接觸平襄的目的,且隻有調笑的語氣,才能偶爾令沈開言放下防備。


    沈開言是顧及臉麵的人,可與平襄的這件事兒卻著實不是什麽光明磊落的事兒。


    她想知道他真正的目的,究竟是否與西平侯府或是傅家有關?


    “沈雲初,”沈開言淡淡喚道,“你真當我不知道你在打什麽歪心思?”


    頓了一瞬,沈雲初又笑道:“我有什麽歪心思啊?”


    裝瘋賣傻,上上之策。


    滄溟閣出來的三大細作之首,什麽心性扮不成?什麽模樣裝不出?


    沈開言定定地看著她,半晌,方才道:“你迴去吧。”


    沈雲初知曉自己是問不出來了,笑著依言站起身,走了出去。


    甫一出門,她臉上的笑容便都盡數收斂。


    笑肌微微發酸,她抬手輕揉了兩下,抬步往清竹院走去。


    走到清竹院門口,她腳步一頓,心中略一思量,轉身欲往另一個方向走去。


    如果邱素蘭來西平侯府真是為滄溟閣辦事兒,那沈開言的身份他們極有可能也掌握到了幾分,不得不防。


    前世那般忠心耿耿,已然足矣。這世她既是文央西平侯府的嫡子,那麽無論何人,隻要敢侵犯西平侯府與文央一絲一毫的利益,她便絕不會輕饒。


    烏雲會聚,狂風大作,衣袂翻飛之間發絲淩亂。麵前院中的竹葉被撥楞得颯颯作響,纖長扁細的綠葉抖動間落下其上壓積的白雪,雪粒落地似有聲,合著風響,仿若多了幾絲撕裂般的淩厲。


    她正欲抬步,院門卻突然被人從裏麵拉開,香芸從門縫裏露出了腦袋,一對兒杏眼圓睜,看著她道:“少爺,您在外頭站著做甚?趕緊進屋吧,外麵這麽冷。”


    沈雲初卻沒有動作,而是問道:“邱姨娘在哪個院子?”


    “今晨被老祖宗給數落了一頓,午膳前便迴去了。”香芸答道。


    沈雲初點了點頭,這才走進院中。


    手將將扶上門扉,一個聲音卻打斷了她。


    “少爺……”香芸輕聲喚道。


    沈雲初蹙眉看向她:“怎麽了?”


    “您……”香芸看著那扇門,額上微有薄汗,卻是什麽也說不出口。


    寒冬臘月,她居然能出汗?


    沈雲初眉頭蹙得愈發緊,抬手便直接推開了門。


    屋內火爐燒得正旺,一股暖流撲麵而來,沈雲初看清了屋內的狀況,又轉頭迴去看香芸。


    “怎麽迴事兒?”她問道。


    “就剛剛,他就突然翻窗進來了,然後就暈倒在那。”她聲音微顫。


    沈雲初上前,看著躺在地上的那人,唇瓣輕抿了一下。


    略一沉吟,她走到桌邊,從暗格中取出一個木箱,隨後對香芸道:“守著清竹院,我不管你用什麽法子,任何人都不能放進來。還有,馬上著人去找四殿下……算了,不用找他,守著清竹院就是了。”


    “奴婢遵命。”香芸應下,步履匆忙地走了出去。


    待她出去後,沈雲初打開藥箱,從中取出了幾個外觀精致的小盒子,還有幾卷細布。


    走到那人身前,蹲下身,沈雲初抬手便欲解開他的衣襟。


    手腕驀地一緊,銀光閃電般襲向脖頸。沈雲初眸色一沉,暗用內力,直接震開那人擒住她的手,翻身躍起。


    “雲初好心想要幫殿下查看下傷勢,殿下這又是何意?”沈雲初聲音微沉,垂眸看著地上躺著的那人。


    滿身是血的傅岩看著她,雙目似利劍般尖銳。


    沈雲初冷笑一聲:“怎麽?殿下招唿也不打一聲便翻進我院中,即便到陛下麵前去,也是殿下您無理在先吧?”


    傅岩這才開口,聲音嘶啞無力:“是我唐突了,給沈少爺賠個不是。”


    沈雲初麵色淡然:“那倒不必,雲初受不起。隻是,不知殿下想在我這屋裏待到幾時?又或者您可否需要雲初幫您做些什麽?”


    “不必,”傅岩搖了搖頭,“我就待片刻,一會兒就走。”


    沈雲初不再多問,將手中的傷藥放在一旁的小幾上,又沏了一杯熱茶:“這是傷藥,若殿下需要,盡管用便是。”


    傅岩道了聲多謝,隨後踉蹌著從地上爬起,強撐著走到軟榻邊,一頭栽了上去,癱軟著直喘氣,卻是沒動那傷藥。


    沈雲初知曉他是怕其中含了些不宜的東西,心中也樂得輕鬆。畢竟,若是他用了這藥,隨後又出了什麽亂七八糟的事兒,那屆時傅玄禮怪罪下來,她自然是逃不掉的。


    沒有再看傅岩,她轉身走向門外,順手將門關嚴實,隨後進了書房。


    從書案上拿起書,沈雲初卻不禁眉心緊蹙。


    除夕宮宴,傅岩明明主動請纓領兵去成祁關抗擊清源,還親自點了沈平筠做副將。傅玄禮當初可是應了的,但眼下,這位本該在去成祁關路上的大殿下,居然仍在京城,還身負重傷躲進了西平侯府。


    昨晚,傅玄禮點人在禦書房商議了一個多時辰,沈庭更是直到今日晌午才迴府。聽聞傅岩連夜點兵,率領中將士們直赴成祁關,沒有絲毫的拖泥帶水。


    畢竟,清源這次可是抱了幾分玉石俱焚的心思在裏頭,近乎是舉全國之力來攻打文央以報四年前之仇,且時機也是算準了的,專門等將近年關的時分,還算了八百裏加急的路程,就是為了讓這個消息在除夕夜送到傅玄禮和眾朝臣的耳中,擺明了是來添堵的,就是不讓你們過好年。


    整個文央能鎮守成祁關抗擊清源的,李家算一個,剩下的便隻有傅岩了。


    李家慘遭滅門,唯餘不知是不是其後人的沈開言,卻又當了暗衛指揮使,那便獨獨傅岩放才能壓住那幫清源蠻夷。


    可他竟並未隨軍前往成祁關。


    方才去找沈開言前點的蠟燭仍在燃著,卻已是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唯獨剩下短短的一截,蠟油順著燭身淌下,滴落在燭台上,使得燭台中的燭油表麵輕晃。


    突然,燭火“劈啪——”一聲,猛地一跳,終是滅了。


    沈雲初緊緊地攥住手中的書頁,指尖早已穿透薄薄的紙張,她卻猶未發覺。


    貝齒輕咬紅唇,不祥的預感不受控製地往外冒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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