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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卯時,天邊剛剛泛起一絲魚肚白,街上冷冷清清。


    沈雲初坐在馬車中,靠著身後的軟墊,雙眸微閉,睫羽輕顫。


    車身突然一晃,外麵的香芸輕叩了兩下車壁:“少爺,到了。”


    睜開雙眼,沈雲初伸手挑開車簾,下了車。


    車外,幾個宮女太監早早便站成了一排等候,見她來了,一齊向她行禮。


    “給沈小少爺請安。”


    沈雲初眼瞼微垂,似是沒睡醒的模樣,淡淡道:“免禮。”


    謝過恩後,排在第一位的太監走了上來,躬身道:“沈小少爺,貴妃娘娘說對您甚是想念,讓奴才先領您去未央宮,您的行囊奴才們會先行送到景和宮。”


    沈雲初點點頭:“有勞。”


    未央宮是沈娟的寢宮,沈娟入宮三載,一直沒有子嗣。而景和宮,便是那四皇子傅家遠的寢宮。


    四麵是高高的朱紅宮牆,圍起幽深宮道,腳下的青石板輕微作響。


    走進未央宮,先有宮女進去通報了一聲,不一會兒便出來請沈雲初進去。


    抬步跨過門檻,落在西域進貢的羊絨地毯上,悄無聲息。靜謐的大殿中,香爐騰起嫋嫋白煙,洇出淡淡的蘇合香。身著藍色宮裝的女子斜斜地倚在軟榻上,把玩著手中的珊瑚手釧。


    沈雲初行至榻前,行禮道:“給貴妃娘娘請安。”


    沈娟走下來將她扶起,伸手揉了揉她的發頂,柔聲道:“雲初長高了。”


    沈雲初靜默著,不知該如何作答。


    “二載未見,雲初都與二姐生疏了。”沈娟看著她,輕聲歎道。


    沈雲初抿了抿唇,抬頭看向她:“二姐,不是雲初與您生疏,您現在是貴妃娘娘了。”


    沈娟笑意淡了幾分,輕輕捏了下她的臉頰,攬著她一起坐到了軟榻上。


    “四皇子天性頑劣,卻是個聰慧至極的,皇上不想讓其他人養嫻旻的兒子,他又已經十有三,便想著找個伴讀來收收他的性子,你又一直有神童的名聲在外,皇上自然就想到了你。”沈娟一邊與雲初講,一邊從小碟中挑了幾樣點心遞給她。


    “我記得你喜歡吃這幾樣,特地讓人做的,嚐嚐怎麽樣。”


    “多謝二姐。”雲初接過,拈了一塊放入口中,細細咀嚼。


    沈娟看著她,輕握住她的手,低聲在她耳畔道:“宮中不比侯府,雲初一定要萬分小心,有什麽事一定要來和二姐說,切記不可被人發現你是女兒之身,弄不好就會被人扣上欺君之罪。”


    沈雲初點點頭,應了下來。


    又靜了半晌,沈娟歎了口氣:“父親近日力挺內閣次輔想要推行的新政,可皇上卻偏向於首輔。你大姐夫這幾日又立下戰功,不出三日便要到京城了,皇上是怕到時候……”


    沈娟停住,看著麵前的雲初:“總之,雲初務必要謹言慎行。”


    從未央宮出來,有宦官領著雲初去往景和宮。


    剛踏進院中,便有什麽東西向著她飛來。沈雲初輕巧地往旁邊一閃,那物什便擦著她鬢角掠過。


    一顆果核。


    微微蹙眉,沈雲初有些許懊惱。這具身體沒有一點武功底子,內力更是不用提,這種感覺令她很不習慣。若是放在前世,這果核根本不可能近她的身。


    抬起頭,她順著果核飛來的方向看去。


    一個男孩半躺在屋頂的琉璃瓦之上,翹著腳,正斜著眼向下看她。


    “哎呀,殿下您趕緊下來吧,這……這太危險了。”屋簷下,一個小太監哭喪著臉,仰頭對他喊。


    那男孩翻身坐起,在屋脊上坐直,一手撐著膝頭,對沈雲初道:“你就是沈雲初?父皇派來管我的那個神童?”


    見她不說話,他不甚在意地笑了笑:“反應挺快的啊。”


    沈雲初沒理睬他的調笑,上前幾步,衝著他行禮:“雲初給四殿下請安。”


    傅家遠見她沒有半分怒色,亦沒有驚慌,頓時覺得有些無趣。站起身來,他走到搭著梯子的那邊,順著梯子爬了下來。


    走到沈雲初麵前,他盯著她看了半晌,倏然笑了。


    “小吉子,帶沈小少爺去他的屋子吧,等會兒就去文修宮了。”


    文修宮是專門辟出來給皇子們讀書的宮殿,聽聞傅家遠每日去都定會把整座宮殿攪得不安寧。


    沈雲初跟著小吉子進到自己的屋內,香芸早已將需要帶的東西都裝好,遞給她:“少爺,奴婢是不能跟去的,您一定要小心啊。”


    笑了笑,她點頭道:“不必擔心。”


    這廂小吉子前來喚她,她便跟著出了門。


    傅家遠走在最前頭,腳下一路踢著石子。


    “沈小少爺。”


    沈雲初抬頭看向他:“殿下喚我雲初就好。”


    傅家遠瞥了她一眼,眸中含著笑意:“你這名字是怎麽來的?聽著倒像是閨中小姐的名字。”


    常人聽到別人說自己的名字不似男兒名,自然是氣惱萬分,傅家遠本著看好戲的心態想看看她生氣的模樣,卻沒料到沈雲初依然神色平靜。


    “溪雲初起日沉閣,山雨欲來風滿樓。”


    傅家遠愣了一瞬,這才明白她是在迴答自己名字的來曆。


    剛想開口,卻又聽她道:“殿下竟覺得這首詩有閨秀之感,倒也是奇才,可見平日裏殿下在文修宮定然十分刻苦。”


    誰人不知四皇子不喜讀書,平日裏將幾位先生都氣得跳腳,卻又奈何不了他。如今沈雲初這麽一說,諷刺之意溢於言表。


    傅家遠沒想到自己反被將了一軍,靜了一會,方才道:“雲初不愧為神童。”


    沈雲初懶得再和他講,靜靜地跟在落後半步的位置走著。


    兩世為人,在她看來,傅家遠不過就是典型的紈絝。這樣的一位,隨意糊弄幾句便可讓他將自己當作親信,根本無需多慮。


    當今聖上一共有四子二女,大皇子傅岩因為年長,早已不必來文修宮了。三皇子傅子銘與傅岩同為皇後所出,還有最小的六皇子傅清言,乃楚妃所誕。


    傅家遠和沈雲初剛進入文修宮,一個小小的身影就撞了過來,沈雲初下意識伸手一攔,那身影便撞進了她懷裏。


    沈雲初一驚,趕忙行禮:“給六殿下請安。”


    傅家遠掃她一眼,轉身對傅清言招了招手:“坐迴去溫書。”


    傅清言撇了撇嘴,小聲叫道:“四哥,先生還沒來,你陪我玩兒會嘛!”


    傅家遠一挑眉,六皇子趕忙噤聲,邊往迴走邊嘟囔道:“好嘛,我迴去溫書就是了。”


    一旁正在看書的傅子銘抬起頭來:“四弟倒是會管著六弟,不知何時也管管自己?”


    傅家遠一笑,扯過身後的沈雲初:“這不,管我的來了。”


    沈雲初抽出被他攥著的手臂,給傅子銘請了安。


    傅子銘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沈小少爺,有勞你看著四弟了。”


    沈雲初剛想迴話,卻被傅家遠拽到了一旁的位置上坐下。


    他什麽都沒說,沈雲初卻察覺到他對傅子銘的不喜。


    沒有多問,她取出書,靜靜地翻看起來。


    “你詩經還沒看完啊?”傅家遠從她手中把書抽走。


    “殿下都看完了?”


    傅家遠將書塞迴她手裏,沈雲初正準備繼續看,卻聽到他說:“你隨意抽,我若是答不上來,四皇子讓給你做。”


    沈雲初翻書的手一頓,抬眼看向他。


    將書合上,她隨意說了一首:“行露。”


    傅家遠嗤笑一聲,一字不落地背了出來。


    沈雲初聽著,半晌沒有說話。


    照常理來講,詩經隻需背誦幾首傳唱最廣的即可,各個私塾的先生從不會強求學生背誦其中所有的詩,而行露便是無需背誦的那一類。


    她背的出整本詩經,是滄溟閣要求的,而傅家遠背的出,隻可能是他自己背的。


    連滄溟閣的探子都騙了過去,這位四殿下藏的實在是深。


    看來,她得改一下策略了。


    重新打開詩經,沈雲初繼續看了起來。


    見她沒有驚異,傅家遠也沒再說什麽,轉頭趴在桌上開始睡覺。


    不一會兒,先生便走了進來,是文央最富盛名的文豪蘇煜,講的是中庸。


    沈雲初輕拍了傅家遠兩下,他動了動肩膀,似是想把她惱人的手抖下去。


    “殿下,蘇先生到了。”沈雲初輕喚。


    見他還是沒有動靜,沈雲初眉頭微挑,在他背上隨意按了一下。


    “噝……”傅家遠瞬間立直了身子,睡意全無。


    沈雲初悠哉悠哉地將視線轉向前方,等著先生上課。


    雖說她現在沒有了內力,可是用上力氣按一處穴位,若說不痛亦是不可能的。


    “你拿針紮我?”傅家遠疼得直抽氣。


    “殿下可別冤枉人,雲初隻是隨意拍了拍您。蘇先生要講課了,您得聽。”


    “我為什麽要聽?中庸我也早背完了。”傅家遠不耐煩道。


    沈雲初轉頭看向他:“殿下,背出來和懂得其中含義是兩個概念,殿下如果永遠隻浮於表麵的話,往後恐怕沒有什麽事情是可以辦好的了。”


    傅家遠聽著,沒有再說話,卻拿出了書本,眼神看向了前方的蘇煜。


    蘇煜向下掃了一眼,驚奇地發現四皇子竟然沒有睡覺,又看了看在他身旁坐得端正的沈雲初,暗道皇上此舉果真是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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