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棠兒在薑雪寧寢殿的桌子上發現了兩個大盒子。


    打開盒子,一顆顆飽滿的鬆子仁和剝好的雞頭米露了出來。


    棠兒看到這些東西便知,昨夜應當是燕將軍來過了,除了她和蓮兒大概隻有燕將軍才知曉娘娘愛吃這些又懶得剝殼。


    薑雪寧最喜歡將剝好的鬆子仁一大把一大把地塞進嘴裏,她說這樣吃才痛快,所以還在薑府的時候燕臨便經常剝好這些給她裝袋子裏,讓她想吃的時候就可以吃個盡興。


    棠兒已從謝大人和手下的談話中知曉燕將軍今日出征,想必是怕娘娘貪這口了,所以在離開前才剝好了這許多。


    隻是,娘娘入宮後便沒再吃過這些了,而且燕將軍大抵是不知道這已去殼的東西都是極難存放的。


    這許多,三天內吃不完就都得扔掉,豈不糟蹋?


    薑雪寧昨天夜裏便已清醒,隻是雙手捂著心口不肯放,眼神也如古井那般無波。


    謝危陪了她一夜,她不說話,他也不說話,就這麽看著她。


    後來薑雪寧大抵是累了,又沉沉睡去,謝危也靠著她床邊眯了一小會兒。


    燕臨來的時候已經下半夜了,被劍書擋在了門外。


    謝危看到他手裏拿著的盒子就猜到是什麽,他都說了讓他不要故作深情,不用去做這些,但這家夥是一點沒聽。


    到底是披星戴月來的,清冷月光下臉上毆出的新傷也是那麽的淒楚可憐,再加上天一亮他便要離開這皇城了,謝危還是心軟讓劍書放他進了屋。


    燕臨看著薑雪寧熟睡中緊握著不肯鬆開的拳頭,還有那深蹙的眉頭,想起她傍晚說的那句:“燕臨,你真的很過分。”


    是啊,他真的很過分,給不了她想要的,又放不下她,讓她如此痛苦。


    想低頭吻一吻她緊皺的眉頭,卻被謝危用匕首抵住脖子給威脅了:“你再敢碰她,我保證你永遠都失去她。”


    表哥真是無情,也真了解他,知道他什麽都不怕唯獨害怕失去她。


    心尖一顫,收迴了自己俯下的身子,探出的腦袋,撅起的嘴唇。


    她的眉頭皺的更深了,甚至翻了個身不讓他看她的臉。


    無奈之下,他還是被謝危趕出了寧安宮。


    “此次出征不是兒戲,你的對手不是在皇城養尊處優許久的薛遠和薛家軍,也不是有過諸多了解的平南王,而是另一個國家的鐵蹄。”


    “更何況這大乾國還有與他裏應外合的叛軍,將他們趕出大乾不是一件輕鬆容易的事,不可一時心急。如果你還想活著迴來見薑雪寧的話,就好好緊著自己的性命,也證明給我看,你能護好她。”


    謝危的語氣沒有溫度,但燕臨知道這是謝危用表哥的身份在關心他。


    雖然他和他是情敵,可也是血親,他們之間的矛盾糾葛恐怕沒有一個外人能懂。


    “嗚~”出征的號角吹響,薑雪寧睜開了眼睛。


    棠兒馬上上前:“娘娘醒了,可還有哪裏不適?”


    薑雪寧沒有迴答,隻是搖搖頭。


    “太醫說了,娘娘悲傷過度,所以動了胎氣,在生產前都要在床上靜養,所以娘娘要做什麽就告訴奴婢,切不可激動起身,再壞了身子。”


    棠兒是怕她不管不顧要跑出去送燕將軍,這才先出了聲。


    若是往日有人要薑雪寧在床上待幾個月,她肯定要破口大罵:“這算什麽,軟禁嗎?可笑,她薑雪寧怎會屈服?”


    可是此刻的她心如止水,一點都不想做無謂的掙紮。


    她摸了摸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心中更是悲涼了幾分,昨天她心中是懷了期待的,期待燕臨帶她走,如果那樣她就告訴他,孩子不是沈玠的,而是他的。


    從此他們一家三口就隱居山林,哪怕粗布麻衣、粗茶淡飯她也心甘情願了。


    這個宮牆,這荒唐的半生,她真的膩了。


    可惜啊,可惜......


    “嗚~”號角聲再次響起,剛剛是準備,現在該是出發了。


    她要去送他嗎?在城樓上,就一眼。


    還是算了,要走就走吧,他自人山人海中來,終究是給她帶來了一場空歡喜。


    薑雪寧心中默念著:再見,燕臨,別迴頭、不挽留,各自安好!


    棠兒看她心情不佳,有些出神,拿起了桌上的盒子走到床邊:“娘娘,這裏有剝好的鬆子仁和雞頭米,奴婢記得您是愛吃的,要不要吃一些?”


    “不必了,你出去吧,我想靜靜。”薑雪寧打發走了棠兒,繼續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


    燕臨是愛她的,她當然知道。


    薑雪寧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心口,心裏有一處好像空了,是被燕臨帶走了吧?


    是什麽?對燕臨的愛嗎?


    痛,又是徹骨的痛,都已經帶走了,這心口怎麽還是這麽痛?


    自詡久經情場,能玩弄別人感情的薑雪寧還是第一次對感情這麽的手足無措。


    她想到了婉娘。


    當初婉娘定是恨極了父親才會將自己和薑雪惠掉包。


    但恨的前提是什麽?


    是不是已經愛的深入骨髓了?


    婉娘也是這麽痛過的吧,所以想用另一種方式讓父親記住她。


    薑雪寧蜷著腿抱緊了自己,婉娘啊,你說的對,京城這地界真的不怎麽樣,難怪你死也不想再踏足了。


    那我怎麽辦?我已經深陷其中,與這宮牆幾乎融為一體,最有可能帶我逃離的人都放棄了我。


    這一輩子啊,注定要在這宮裏汲汲複營營!


    “吱呀~”門被推開,逆光而來的是鼻青臉腫的謝危,他一進門就看到了睜大眸子看著他的薑雪寧。


    這個表情是他在她臉上見的最多的,每次他親她的時候她都會瞪大眸子,勾的他心癢癢的,但很明顯此刻他不該有任何旖旎的想法。


    “他走了~”謝危淡淡地說著,“放心,在他迴來前我都會護好你。”


    謝危想試探她有沒有要等他迴來的心思,如果有,他不強求她馬上就放下他;如果沒有,他是不是可以代替他?


    薑雪寧並沒有任何迴應,蜷了身子,將自己埋進了被褥中。


    這倒是讓謝危不知怎麽辦了,這小女人看起來並不想見他。


    也是,她向來喜歡好看的東西,此刻的他臉上都是青青紫紫的醜極了。


    那便等同他養好傷,容貌恢複了再來同她交心,定也更有勝算。


    “娘娘累了便休息,今日起我便搬到離娘娘最近的殿宇居住了,如果有任何需要,隻要你大聲喊我就能聽見。”謝危看向被褥下隆起的那一點點的身形,還是忍住要將她擁進懷裏的衝動,退出了房間。


    他知道,此刻的薑雪寧正如驚弓之鳥一般,沒那麽容易放下對人的戒心。


    沒關係,燕臨不在,這宮裏再無威脅,他可以等,等小鳥的傷口痊愈,等她能再次大膽高飛。


    他相信,這一天不會太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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