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年前,大乾初定,平南王趁著燕家軍駐守邊關對抗大月,朝中無能人將領,防備空虛。於是,十萬大軍揮師北上,將皇宮重重包圍。


    平南王嗜殺,皇城內腥風血雨、血流成河,當朝國君沈洛也被平南王斬於劍下,皇帝的頭顱被懸於宮門。皇宮內哀鴻遍野,宮女太監死的死,逃的逃,到處都是極致的混亂。


    燕敏帶著兒子薛定非此刻正在皇宮看姑母。他姑母是當朝皇後薛氏,薛氏的大兒子沈琅才被立為太子。突遭變故,皇後開啟了宮內密道,一行人都躲進了密道裏。


    平南王是大乾當朝皇帝的弟弟,也是當初建國的功臣之一,他既身為皇家自有問鼎之心。他帶領的鐵騎也是所向披靡,當時和燕家軍為大乾建下碩碩戰功。他本以為兵權在握,皇權也唾手可得,可建國後當時朝堂卻擁立他的兄長沈洛為王。


    沈洛雖為長子但並無治世之才,隻是世代皇位立長不立次,他暫時無法打破這迂腐的舊製,本打算先這樣以後再伺機而動。


    況且大乾初定,剛經曆戰亂,也不宜興戰,燕家軍世代守護皇權,與他鐵騎不相上下,諸多考慮他便暫時隱忍下來。


    沒想到,沈洛雖沒有治世之才,身邊卻有眾多智囊,建國後就收服了臣心,後來輕徭役,減賦稅又收獲了民心。他想要的機會遲遲不來,又因手握兵權在這皇城中肆意橫行,引發眾怒。


    新皇沈洛優柔寡斷,想著他也是建國功臣,又是親弟,屢次數次地維護他,引發了朝臣的不滿。終於,在平南王犯下辱殺臣妻的大罪後,眾臣彈劾,沈洛動怒,數罪並罰削其兵權,將其發配至南麵。


    南方富庶,將平南王發配至此地並不是好選擇,但這也是沈洛念親情,記功勞,盼他悔過,力壓重臣才作下的決定。


    可平南王的戾氣太重,他豈會心服?更何況他的兵權不是說給誰,誰就拿的了的,就像燕家軍隻認燕牧認燕家印信。他平南王的鐵騎也是,唯聽他號令。因此,此次無疑是放虎歸山。


    果然不出所料,到了南方以後平南王便聯係舊部發展勢力。不過南方雖然富庶,但沒有礦產,雖有人手但兵器、戰馬緊缺,所以他本想直接在南方自立為王與他沈洛平分大乾,奈何局勢如此,這一想法也隻好作罷。


    但他豈會善罷甘休,在南邊也頻頻生事,後來直接將手伸至朝堂。這不,趁燕家軍在邊關平叛,逮到時機就馬上發動兵變了。他這迴是連隱藏自己都不隱藏了,更是將一母同胞的哥哥,將給他數次機會的沈洛,一刀斬於劍下。沈洛死之前都難以置信,自己竟會如此死在自己的親弟手裏。


    所以,自古心慈手軟的帝王都難長久。可惜,悔也晚矣。


    平南王殺了皇帝後知道他膝下有眾多兒女,且已立太子,可他找遍了皇宮都沒找到太子蹤影。


    一怒之下命軍隊抓了全城所有的孩子,逼太子現身。


    臘月的京城已落過幾場大雪,雪在地麵早已積了幾尺厚,大地本該是素潔一片,卻偏偏有幾抹刺眼的紅映於雪麵像紅梅綻開。那是刀尖滴落的鮮血所暈染。


    這些孩子衣裳單薄跪於雪地,每過一個時辰便會斬殺一名孩童。這些孩子連哭都不敢,一個個麵麵相覷,生怕這雪中梅下一刻就低落在自己眼前。


    三天,皇後帶著太子及眾妃嬪、侍衛在密道整整三天了,這其中便有燕敏和薛定非。


    密道食物充足,他們本來隻需要在密道裏等候燕牧的大軍來救,而且薛定非的父親薛遠在城外也統領了一支萬人隊伍。這兩支軍隊隻要匯合,平南王的十萬大軍便不足為懼。


    可他們能想到,平南王如何想不到?即使不殺太子,有太子在,他便多了一份獲勝的籌碼。


    這一天,平南王下了最後通牒,若再不交出太子,他會將這三百孩童盡數斬殺。


    密道內眾人議論紛紛,三百孩童,他們若熟視無睹,即使大軍趕來,他們獲救,大乾又有何臉麵立世?薛氏的孩子又如何能踩著三百骸骨高枕無憂地做他的皇帝?所以,太子得去。


    可如今皇帝已死,她雖有二兒一女,但那兩個孩子尚在繈褓,太子若沒了,她必得為先帝殉葬。屆時這天下又與她何幹?薛氏腦子裏天人交戰,她快瘋了。


    隨後她的餘光瞥到了一旁躲在燕敏身後的薛定非。她笑了,笑中帶著一股陰鷙輕聲細語地哄著孩子:“來,孩子,到姑母這裏來。”


    燕敏看出了她的狼子野心,死死護著薛定非:“不要過去,就呆在娘親身後。”


    薛氏朝侍衛使了眼色,侍衛將燕敏架開,兩把冰涼的刀刃就這樣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看著薛氏拉走她的孩子,燕敏痛苦地嘶吼:“不……這是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啊。”


    薛氏沒有理會她,讓侍衛堵住了她的嘴,仍然溫柔地拉著薛定非:“定非,姑母知道你和琅兒是好兄弟,你不想他死對不對?”


    薛定非不說話,看著他的娘親在侍衛手裏痛苦掙紮,又看了看眼前這個柔情似水的姑母,然後點了點頭。


    “非兒是男子漢,代替太子出去見叛軍可敢?”薛定非後退了一步,他想搖頭。


    薛氏又說道:“你看你娘在密道待了三天,她快瘋了。”


    薛定非看著燕敏,她的眼睛血紅,憤怒地瞪著薛氏,因為掙紮,脖子上也留下了一道道的血跡,鮮紅的血正順著冰涼的刀尖下滑,一滴,兩滴,滴落在地上。


    薛定非走向燕敏,小手握上娘親冰涼的手掌:“娘親別怕,我去,我保護你。”


    薛氏示意侍衛鬆開燕敏,對她說道:“燕敏,別怪我。我沒得選。”


    “你沒得選?可他是我的孩子,憑什麽你的孩子不能死,我的孩子就要替他去?”燕敏緊緊地抱著薛定非怒吼。


    “就憑我兒子是君,你兒子是臣。自古人命就有高低貴賤之分,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要怪就怪你自己沒有生在帝王家,要怪就怪你自己偏卷入此局。”薛氏的話震耳欲聾,一字一句砸在了所有人的耳朵裏。


    “嗬……”燕敏露出一股苦笑,“無論如何我不會讓你傷害我兒子。”她張牙舞爪地朝薛氏撲過去,侍衛眼疾手快,一把扯住了她,她摔在牆上,頭上的步搖叮當作響。


    “姑母,不要傷害我的母親。我願意去,臣願代君。”薛定非看著她的母親又看著薛氏堅定地說道。


    “好……好孩子。”薛氏喜極,“你和琅兒從小玩到大,你知道他很多事,想必不會穿幫的吧?”她又叫侍女拿了一套沈琅的衣服給他換上。


    薛定非點頭:“請姑母善待我的母親。”他迴頭抱了抱地上的燕敏,從她的身上拿走了她的隨身玉佩,說道:“母親,別怕,我也不怕,我拿著這個玉佩就像你陪著我。”


    燕敏痛苦至極,她的喉嚨卻嘶啞地發不出一點聲音,她掙紮著要抓住薛定非,抓住他可憐的孩子,可她怎麽也抓不住,她死命搖頭:不要去,孩子,你不要去。薛氏不忍再看,讓侍衛直接敲暈了她。


    她捋了捋薛定非頭發說:“好孩子,你放心,姑母一定照顧好你的娘親,你是大乾的英雄,去吧!”


    薛定非沒再迴頭,緊捏著手裏的玉佩,一步一步堅定地朝密道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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