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詔韺對二名侍衛拱了拱手,便把臉轉向了宋依韻,目光複雜的說道:“依韻,你迴來了。”隨後又對宋樂歆道:“這裏我在就行,你去陪陪娘。”


    宋樂歆恨恨的瞪了宋依韻一眼,不情不願的離開了靈堂。


    看著那一身素白的背影,宋依韻心裏的不安感越發的深濃,不由看向了宋詔韺。


    “大哥,妹妹說爹是我害的,這究竟是怎麽迴事?”


    宋詔韺愛憐的擁住了宋依韻,在她如墨般的秀發上揉了一下,啞著嗓子道:“樂歆隻是因你不在才心生埋怨,過些日子就會想明白,便是你在也救不了爹,兇手能在無聲無息間將爹折磨至死,豈是尋常人可以對付的。”


    宋詔韺苦澀的扯動了一下嘴角,又道:“你放心,剛才我已求了太子,定然不會讓爹冤死,若抓到兇手,我必十倍還之。”最後幾個字他說的咬牙切齒,每一個字仿佛都用了極大的力氣。


    對方的體溫讓宋依韻心裏漸安,即便他說的合情合理,她依然覺得事有蹊蹺,尤其是宋樂歆憎恨的眼神,更在她腦海裏驅之不散。


    “好了,我這就送你迴去休息。”


    “我不累,今晚咱們兄妹就留在這裏替爹守夜吧。”


    宋詔韺給人的感覺還算老實,宋依韻想留在這裏自然是想套些線索,稀裏糊塗的過日子並不是她的性格。


    宋詔韺遲疑了半晌,歎息道:“好吧,咱們兄妹也好好的說會話,下次再見,又不知要等到何年。”


    聽他這麽一說,宋依韻心裏微酸,眼睛不由紅了,與宋家人見麵至少還有些年月,而她真正的家人卻是窮極一生也無法再見了。


    宋詔韺手臂微緊,片刻,又目光複雜的把她推開,按倒了一旁的椅子上。


    岔開話道,“王爺對你好嗎?”


    “嗯,還好。”蕭璟玉沒有打她,也沒有罵她,還給了布匹和玉,算是好吧。


    宋詔韺轉過臉道,“那就好,假如有朝一日我也不在了,妹妹和娘就勞你照拂了。”


    宋依韻騰地站了起來。“不要胡說,不然你就不是我的大哥。”


    “我是說假如。”宋詔韺轉過臉,強扯了一絲笑容,便又看向了棺材。


    兩人各懷心思,誰都沒有再說話,靈堂內霎時便靜了下來,能聽到的隻有彼此的唿吸,以及外邊偶爾傳來的鴉叫,不知不覺中,天空已然泛起了魚肚白。


    一大早就有人送來了兩套孝服,兄妹倆剛換上孝服,宋母便來了,見到棺材又是一陣撕心裂肺的痛哭,宋依韻緊抱著宋夫人,心裏也頗為難過。


    一番勸說,宋夫人總算止住了哭,正午時分,已有不少大臣陸續前來祭奠,送走了最後一批人,天又黑了下來。


    宋詔韺執意讓宋依韻迴去休息,宋依韻推說不過,隻好跟丫鬟迴到了自己跨院。


    看著這些熟悉而陌生的擺設,宋依韻的思緒跟著飄向記憶深處。


    遙記得當時,年幼的她正好奇的盯著這間頭遭見過的屋子,愛不釋手的摸著床邊懸掛著的銀鈴。


    “以後這就是你的房間了,依韻,喜歡嗎?”


    一身官服的宋老爺彎著腰,一臉慈愛的笑容。


    小身影軟軟的說道:“喜歡,謝謝宋大人。”


    宋大人!


    宋依韻猛然驚醒,那些虛影在須臾間潰散,取而代之的是床榻前低低墜下的黛色帷幔。


    那個小身影無疑就是宋依韻身體的原主,可她為什麽叫他宋大人?難道她不是宋家的人?


    再去追憶,原先的一幕竟消失的徹頭徹尾,隻堪堪記得起一幕幕父慈女孝的畫麵。


    莫非原主真的失憶了?


    這些殘缺的片段究竟是怎麽迴事?


    揉著脹痛的腦袋躺倒了床上,人卻無法睡實。


    先是原主被蛇嚇死,再是自己被蜘蛛攻擊,緊接著就是宋大人的死,以及宋家一眾人的怪異舉動,所有的一切就像一張無形的大網,緊緊的抓著宋依韻的心髒,令她急於尋出一個真相,卻又理不出一丁點的頭緒。


    不知輾轉了多久,總算有了迷糊的感覺,卻又被一陣輕如羽毛的腳步驚醒過來。


    “誰?”


    宋依韻倏然起身,迴答她的隻是一聲悲踩了尾巴般的貓叫。


    轉眼便到了第三日,宋大人出殯,一大早便聚集了不少的大臣,在一眾人中宋依韻竟然見到了身穿淡黃長袍的太子。


    “原來你就是宋先的大女兒。”太子目不轉睛的看著她,言語中隱帶著唏噓之意。


    宋依韻躬身說道:“那日匆忙,不曾告知太子婢妾的出身,還請太子恕罪。”


    太子目不轉睛的看著那截天鵝般的脖頸,不無感慨的說道:


    “何罪之有,是本太子眼拙,竟放棄了一個神仙般的美人。”


    欲伸手去拉宋依韻,卻在此時,一聲輕咳至背後響起,緊跟著便是蕭璟玉那充滿了磁性的低沉聲音。


    “想不到太子也來了,宋大人真是好大的麵子。”


    “婢妾參見王爺。”宋依韻趕緊趁機小退了幾步,太子為人輕浮,還是少沾染為妙,眼下已擺了一堆爛攤子,她可沒心思再惹這麽一樁桃花劫。


    “免了。”蕭璟玉至中門處走來,湛藍色長袍襯的他身形矯健,玉樹臨風,步履間隱帶著一股領兵人特有的殺伐之氣,竟隱隱有幾分蓋去太子氣勢的味道。


    他抬手拉住了宋依韻,冷冷說道:“今日是你父出殯,還不快下去張羅,太子有本王陪著就夠了。”


    宋依韻心說這是怎麽了,才兩天不見,怎麽又擺出了一副苦大仇深的麵孔,都說女人的心思難測,依她看,蕭璟玉的心思簡直就是海底針,更加的難以估量。


    嘴上卻恭謹的說道:“是,婢妾先告退了。”


    遠處,一雙眼睛冷冷的盯著宋依韻,她走以後,那雙眼睛又轉到了蕭璟玉的身上。


    父親絕不能白死,既然兄長和母親都不讓她告訴宋依韻,那她就以自己的方式來報複她,蕭璟玉,她勢在必得。


    一聲怨毒的輕笑,身影隱至樹後,片刻便消失不見。


    卯時初,正式啟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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