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冰放下提包,想起自己和父親生活時,一缸麥子說什麽待客用完了的謊話,那一缸玉米他們又拿來養了豬,抽屜的錢,被撬鎖翻走啦,自留地,自己洞房花燭夜澆也澆了,糞也上了,要收獲了,也被二嫂要了。前院父親在時,簽了協議歸自己蓋,如今不打招唿,就把弟弟的廚房拆除,改成了哥哥的豬圈。這真是說過的話不算,算數的話不說。想讓弟弟出去住,總該給兄弟點錢吧?這最後一條,總該算個數吧?於是就去堂屋找二哥啦!


    嫂子一邊包餃子,一邊象找到知音一般徐徐道來:“你是不知道,公公在世的時候,把寒冰和花開慣地不成個樣子, 迴到家裏四手不抬,淨吃現成飯。”


    “ 可能是就他兩個年齡小吧,老人都嬌慣小的。”睡蓮接道。


    “兩個人都長那麽大,就沒讓進過廚房,什麽活都不會幹。”二嫂正說著話,忽然聽到堂屋的門,“咣當”一聲被狠狠地關上,接著寒冰氣衝衝地迴到自己屋裏,屋門和電燈都關上了。


    二嫂伸長脖子往外邊看了一眼,繼續說:“本事不大,脾氣可不小。每年隻要一迴來,村裏打麻將賭博的人一叫,他抬腿就走,坐到牌場裏都不著家了,誰都管不了。”


    “寒冰還賭博嗎?”睡蓮問二嫂。


    “賭的厲害著呢,咱伯都管不了,沒人能管得了,根本管不了。”二嫂無奈地連續強調了三遍管不了,語氣似乎在笑話睡蓮:連你也管不了。


    睡蓮心裏在暗暗埋怨寒冰,你怎麽能這麽不爭氣呢?以前是你一個人吃飽一家不饑,現在有了老婆,有了家庭,以後還要有孩子,再也不要幹違法亂紀的事了,該收斂一點啦。睡蓮一邊從鍋裏往外撈著餃子,一邊這樣想的時候,就聽大門外有人叫:“寒冰,寒冰,三缺一開始了啊。”


    “知道啦。”隨著寒冰的應聲,屋裏邊的電燈拉開了。


    睡蓮心想,新婚第一年春節,不要讓嫂子再笑話寒冰,況且還有自己懷孕的大事,晚上要跟寒冰商量。


    於是睡蓮放下手裏的笊籬,急忙進到自己屋裏,攔住寒冰的去路。又怕嫂子聽到,小聲規勸寒冰:“今晚春節聯歡,咱就別去打牌了,免得讓人瞧不起看笑話。”


    “我不用你管。”寒冰厲聲道。


    睡蓮恐怕外邊的哥嫂聽到,於是就撒嬌摟住他脖子,把寒冰推到床上,剛好把摟著寒冰的睡蓮也帶倒在床上。睡蓮的手往下一滑,剛好觸摸到寒冰褲子口袋裏的錢,於是順手就掏了出來。


    “讓我看看你還有多少錢啊?”睡蓮笑道,“啊,一十、二十、四十三塊六 ,我保管啦。”


    寒冰發覺後過來搶錢的時候,睡蓮想起來餃子還在鍋裏滾著,趕快跑進廚房,寒冰不想進入廚房,身上又沒有了錢。就轉身進屋,把屋門兒上了鎖,寒冰沒了錢,把自己鎖在屋裏生悶氣,也睡不著覺了。


    睡蓮把餃子盛好,全部端到飯桌上,哥哥在抱著孩子看電視,嫂嫂也坐下了,然後睡蓮去屋裏邊敲敲門兒喊道:“寒冰吃飯了,快起來吃飯了。”連喊三遍。


    寒冰不開門兒,頭一年大年夜,這麽不配合,把睡蓮氣得咬他兩口都不解恨。隻好自己獨自一人拐迴來,“我們吃吧,不等他了。”就坐下吃飯,其實睡蓮不說,哥嫂也不會等他。


    二哥說:“睡蓮,剛才寒冰對我說他要在外買房,我說你有錢你就買唄。他一聽,賭氣摔門而出,可能生得這氣,飯也不吃了。”


    “哦,原來是這樣啊?我說怎麽叫都不開門呢。”睡蓮恍然大悟。


    “你看咱伯不在的時候,我是說過那話,你們出去住的話,花1萬,我給你們拿5000,花2萬我拿一半兒,我是哄他嘞,想讓他在外邊好好幹。”


    “我就說嘛,話為空,筆為宗,他非要不相信,說二哥從小到大都不會哄他,還跟我打賭呢。這一迴好啦,徹底打臉了,願賭服輸唄。”睡蓮笑得可開心了。


    二哥吃到嘴裏的餃子,忘了咀嚼,眼睛直直地盯著二嫂,似有怨氣,二嫂接過話說:“你看,公公住院,你們結婚,公公喪葬,花開又結婚,一連串的事,現在把家裏折騰的沒有一點錢……”二嫂話音未落,隻見屋門外寒冰推門進來:“你說你現在沒錢,那你什麽時候有錢?”


    二嫂一看是寒冰,立馬放下碗筷站起身,沒等睡蓮反應過來,就快速走到寒冰跟前,用一根指頭搗著寒冰頭蓋,惡狠狠地說:“我今天沒有,明天沒有,我永遠都沒有,我一分錢都不會給你。”


    寒冰一聽被她的盛氣淩人氣得脫口而出:“那你別後悔。”


    “我記住了,我就不會後悔。”二嫂話音未落,寒冰一抬手掀翻了飯桌,“劈裏啪啦”“叮哩咣當”鍋碗瓢盆兒帶酒杯,散落一地,杯盤狼藉,把小香菲嚇得“哇哇”大哭,與夜空中“啪啪”的鞭炮聲交相唿應,給大年夜的春晚聯歡早早地畫上了句號。


    哥嫂的臉立馬綠了。


    等睡蓮反應過來 , 戰爭就在一瞬間爆發,一瞬間落幕。沒有彩排,卻精彩絕倫!


    寒冰憤然摔門而去,睡蓮喊著也追了出來,剛走到屋門口,隻聽屋門“啪”地一聲關上,接著就是反鎖的聲音。睡蓮在屋外拿著鑰匙也進不了屋,大廳裏呆立著的哥嫂和一堆爛攤子也不歡迎睡蓮轉迴去,睡蓮望著天空騰飛的七彩煙火,怎麽自己在薛家的生活裏,就沒有透進過一絲絲的陽光,看到的盛況都是來自別人家的風景。


    睡蓮無可奈何徘徊在院中,想想這麽冷的天,無處可去,自己廚房做飯時,也沒穿外套。不好意思叫寒冰,就是喊他也不會開門,倔驢一頭!怎麽能攤上這樣一家人呢?是該恭喜自己中了大獎,在雙方戰爭的陣營裏,都沒有自己的位置。自己在這萬家聯歡的大年夜,逆行在婚姻海洋裏,肆意品嚐著孤獨,陶醉在局外人的閑淡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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