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太累了,在睡蓮睜眼時天已大亮。想著今天父母和李娟要過來,就急忙看了一下熟睡的孩子。起身燒了熱水洗頭,突然,感覺鼻子有些不通,可能受涼了,但她頭發上做發型,全是發膠,不洗根本梳不通,隻好感冒著把頭洗了,也沒有吹風機,慢慢幹吧。


    然後,就去廚房,打開火,把昨天剩下的饃熱了一下,現成的菜還有許多。弄好這些,看著滿院子的炮花兒,就從樓梯上掃下來,把院子打掃幹淨。婚房一晚上沒人,就把被子重新疊好。


    這時候,嫂子掂著鋤頭,赤著腳兩腿泥,走了迴來。睡蓮見狀,


    “冷不冷?趕快洗腳吧,火上有熱水。”


    “不冷,井溫水。”


    睡蓮心想,不冷是你心裏正熱乎著呢,把別人的新郎先拉走白用了一晚,心裏偷著樂呢。


    但便宜不可占盡,聰明不可用盡,要知道從昨天到今天的一肚子壞事兒,睡蓮沒有在大庭廣眾之下給你揭穿,是因為不想讓家裏再有任何的不和睦,你已經與婆婆大哥鬧翻臉了。不想在眾人麵前,讓你再與三弟有仇怨,別給你臉不要臉,等與你鬧翻之日,就是與婆婆、大哥和好之時。


    後麵兒跟著寒冰,不停地用衛生紙擦鼻涕, 他本身就有鼻炎,一感冒, 肯定會加重。這大冷的天,睡蓮在屋裏還吃不消,何況他們在廖天野地呢。


    二嫂看見寒冰迴來,開始抱怨:“笨死了,改個水道也不會改,堵個口也堵不住。淨給我找麻煩。”二嫂氣得不行,“站到那兒,不喊就不動。”


    睡蓮心裏好笑,占著便宜還賣乖。究竟是誰在找誰的麻煩,況且是在別人新婚夜。


    吃完早飯,二嫂出來廚房門,正想往自家屋裏邊兒走,看看孩子醒了沒醒,一仰頭房頂的棺材,被太陽照射的明明亮亮,橫放在自己屋門頭,她急忙叫二哥:寒江,寒江,是你把它挪到這兒啦?”


    “啥東西?我可沒挪?”二哥連看都沒看,沒好氣地迴答,他正為公安局抓的人鬧心呢。


    “那是寒冰啦?”韓冰一聲不吭,也不承認,也不否認。


    睡蓮立馬接過話:“二嫂,你原來放哪兒了?你說俺哥給它挪啦?走,咱上去看看從哪挪的?”說著拽著二嫂胳膊要上樓。


    二嫂可能感覺出來說漏嘴了,她怎麽好意思說出口,原來的位置在睡蓮頭頂啦,因此,也就一聲不吭進屋去啦。


    “整天沒事,淨咋咋唿唿。”二哥根本不想知道是咋迴事,他忙著還得去把人弄出來,急急忙忙的走了。


    “寒冰,你去買點感冒藥吧。”睡蓮吩咐道,“我也感冒了。”寒冰答應著出門兒了。


    二嫂心裏肯定認為,要麽是寒冰,要麽是寒江。但不管是誰,他們兩個都已經出門兒走了,沒有人再把棺材挪迴去了。


    如果按以前睡蓮的脾氣,她肯定會一直問二嫂:“你頭頂上的棺材是啥木頭做的呀?太陽光照上去五顏六色的。”然後,睡蓮真想“咚咚咚”跑上樓,“梆梆梆”敲著棺材板問:“二嫂,你頭上這棺材是柳木做嘞?還是楊木做嘞?”說完,在房頂上跺跺腳,跑跑步,拿根木棍“梆梆梆”“咚咚咚”敲敲棺材板,再帶點迴聲。二嫂在底下聽著如同敲喪鍾一般,也許像催眠曲一樣,二嫂肯定在床上睡得特安逸。


    但這一次,睡蓮沒有惡心她,睡蓮想讓她把自身的壞水全部都吐出來。


    睡蓮走出家門,去接父母了。見到父母就說,二嫂昨晚沒讓他們入洞房,把寒冰叫去澆地,澆到現在,描述一遍。


    母親心裏也惱火,“早都警告你,這一家人不可交,你就是不聽,現在領教了吧。”睡蓮無言以對,隻好接過李娟手中的禮品,向家中走去。嫂子出來打了個招唿,說出去找廚師來做飯,然後出門走了。


    一會兒寒冰把藥買迴來,睡蓮倒水把藥服下,母親道:


    “你長這麽大,也沒熬過通明夜,沒想到,新婚夜讓你體驗了一把。”


    “打上了一個這麽有刻骨銘心的烙印。”李娟也取笑道。


    睡蓮又把棺材放到她房頂上,說了一遍,語音未落,父親站起身,“我現在看著就讓她挪走。”說完就往外走,水蓮急忙攔住父親。


    “別生氣,昨天晚上我都已經把它挪走了。”


    “那麽沉,那麽大,你能挪動?”媽媽擔心地問。


    “是楊木做的,不重。下麵墊上圓木推過去的。剛才二嫂吃完飯,看見了,以為是寒冰和二哥把棺材挪過來了。我就接口問她,原來在哪兒放了?從哪兒挪過來的?她一聲不吭,隻好進屋了。”睡蓮說罷,父母和李娟都出來查看。


    果然一口白花花的棺材,放在二嫂屋門頭的正房頂。


    媽媽說:“拜家嶺這風俗,就是與眾不同,做成的棺材放頭頂,是亮寶嘞。”


    “十裏不同俗。放到房頂可能是曬財吧。”


    “不同俗的地方還不少嘞,結婚一不拜天地,二不拜高堂,拜個耶穌十字架上綁。三還不入洞房,新郎陪了嫂子一晚上。”李娟憤憤不平,“她活沒幹完,今天咱把蓮姐帶迴去,什麽時候活幹完了?再來迎娶一次。”


    睡蓮急忙把他們三人拉到屋裏,“媽呀,我求求你們了,我也是為了不讓村人看笑話。常言說,弟兄不和鄰裏欺,我才一忍再忍到如今。


    不然的話,當時我都讓她寫一個天地祖宗牌位,那麽多親戚、朋友、鄉親等著、看著、議論著,當時都扮她難看,下不來台。如果那樣的話,我咋會認清她這個人的狠毒呢?


    該反擊的時候,像那一口棺材,我悄無聲息地都挪開了。總比等到今天,你們來了再讓她挪。鄉親們也看她笑話了,她也不會挪到自己房頂。


    以後妯娌一個院子別別扭扭,都隔心了,麵子上也不好說了。


    問題是老人在醫院裏,再鬧出來任何笑話,傳到老人耳朵,老人就會再次生氣,住院,又是我們的大麻煩,大損失。


    我不是不會鬧,我隻是投鼠忌器,總不能我進來門兒,都給他們鬧翻了。她是丟人了,但我也落不下好名聲。一進門兒就挑理兒,嫂子操辦到家了,我落個過河拆橋?


    我之所以忍住她這些差錯,是不忘她操持婚禮這個大恩德,如果我容不下小人的話,我怎麽能夠使自己擁有博大胸懷?能處薄德,方顯厚德,像她這樣的人,我都能忍能處,還有什麽樣的事兒能激怒我呢?你們說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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