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小孩的態度堅定,周素華道:“好吧,我們動動是小男子漢了啊。”


    藺華均的臉上一閃而過的失落,葉淑君是看得清清楚楚。


    她伸手擰了擰他腰間的軟肉,藺華均的神色有一瞬間的變化,又很快消失,仿佛是一種錯覺。


    待各迴各屋後,藺峰和周素華老兩口子今天也睡在小院。


    周素華感慨道:“看青青把動動養得多好,小臉上都有肉了,比以前活潑了不少……”


    藺峰跟著點頭,“是個不錯的孩子,眼神也正,是我們家的好孫媳。”


    另一邊,藺華均和葉淑君兩口子也在聊天。


    葉淑君用手背擦了擦眼角泛出的淚花,“動動胖了,性格也比以前活潑了……”她輕聲呢喃,“他長得是真像啊……”


    藺華均攬過她的肩,輕聲安慰。“行了,孩子現在過得好不就行了麽?”


    他道:“快別哭了,等下眼睛又得難受了……”


    葉淑君被他直男的話語一噎,推開他,擦了擦淚。


    “你不會說話就別說。”


    藺華均看著她躺下的身影,抿了下唇。不是,他說錯什麽了?


    這邊,藺岩和柳青青小夫妻倆也在說著夜話。


    迴到屋中,柳青青唇角的笑意更加明顯。


    她翹了翹唇角,咳了一聲,道:“你小時候真孵過雞蛋?”


    最後一個字音落下時,柳青青已經笑得眉眼彎彎。


    “青青!”藺岩有點氣急,辯解道:“你別聽她們瞎說,”他的耳根子紅透了,“她們的話有的當不得真,睡覺睡覺了。”


    柳青青隻顧著笑,最後,氣惱了的藺岩一把把她抱到床上,結結實實地給她蓋上被子,手動閉眼。


    “快睡覺!”


    聽著身邊男人快氣急敗壞的聲音,柳青青識趣地閉上了嘴,幾秒後,房間裏響起低低的笑聲。


    男人磨了磨牙,“我看你是不打算睡了……”


    “唔唔!”


    柳青青開始求饒,可惜,某個“小肚雞腸”的男人已經開始計較了,他打算要用實際行動,讓柳青青忘記這件事。


    大概,這個夜晚,隻有藺振東是真的一迴屋,沾到滿是太陽味道的枕頭床被就睡著的吧。


    第二天一早,柳青青醒來的時候,藺岩照舊是不在身邊了。


    她看了下時間,六點半。


    柳青青動了動略微有點酸軟的身子,昨晚藺岩還是有做個人的,並沒有太過分。不過她也答應了許多條例,才隻一次就停了。


    她翻開衣櫃,昨天藺岩已經把包裹裏的衣服全放進去了。


    柳青青發現,這裏麵還有幾件她沒見過的新衣服。


    她悄然彎了眉眼,找出一件厚實點的外套穿上,底下穿著條黑褲子。


    柳青青給自己盤了個頭發,收拾好出了門。


    她思索著進了廚房,剛把火點起來,周素華就進來了。


    “奶奶,我吵醒你了?”


    “沒,我這年紀覺少,”周素華道,“倒是你,怎麽不多睡會。”


    柳青青靦腆地笑了笑,“我睡好了的,起來做個早飯。”


    周素華不好意思道:“早飯你不用在意的,等下我們去食堂打飯就好了。”她攥了攥衣角,這是她內心不自在時慣有的下意識的動作。“你在家裏,不用你幹活的,我們家也沒這個講究。”


    將近年關,得知藺岩和柳青青她們要來京市過年,不說藺峰和周素華這兩個早已半退休狀態的老人,就是葉淑君,也幹脆就請了年假,一心一意在家裏等待他們的到來。


    一家人中,除了藺華鈞這個大忙人和藺萍這個事業上升期的女將,其他人是真的沒什麽事幹了。


    周素華是過過苦日子的人,隻是吧,她的手,拿得起手術刀,菜刀卻不太精通。


    她和藺峰年輕的時候,是搞革命的。那會兒,能不能活下來,每天能吃一頓飽飯都算幸事了。


    後來,加入了組織,有食堂管飯。


    他們兩人就是吃食堂的大鍋飯過來的,這麽多年都習慣了。


    而葉淑君,未出嫁時也是家裏寵著長大的姑娘,廚房裏的活兒也是一竅不通。


    周素華也不是那種平常的婆婆,要求她在家裏下廚幹家務,相夫教子的。


    葉淑君有自己的事業,她覺得挺好的,廚藝不擅長就不擅長,總歸還有食堂,一大家子吃飯也不用愁。


    而且這後來,葉淑君的燉菜煮得很不錯,隻是隻會煮一兩個菜。


    現在,小孫子帶著孫媳婦迴家來住了,周素華和葉淑君私底下其實還犯過愁,她們要是天天去食堂打飯,孫媳婦會不會以為她們不待見她啊。


    而這會兒,天還早著呢,孫媳婦居然要下廚!


    周素華的心裏難得有點惴惴不安,她在想,青青是不是對家裏吃食堂的行為不滿意啊。


    周素華心裏的糾結全顯在臉上,“那個,青青,也不怕你笑話,我和你媽兩人都不太會做飯……”


    “所以這家裏一直都是吃食堂的,”周素華解釋道,“你可別覺得我們怠慢你了,是昨天食堂的飯菜不好吃嗎?要不我等下讓石頭帶你去胡同裏老胡那去吃飯,他家的湯餅還有鴨肉都是一絕……”


    柳青青笑笑道:“不是的,奶奶,昨天的飯菜很不錯。”她的笑容明媚,眼神清澈,看上去是真的不介意。


    “人總有不擅長和擅長的事情嘛,奶奶你和媽都是大事業女性,我很佩服你們的。”


    “我,我今天也是想著想在你們麵前表現一下才早起來做飯的,”柳青青俏皮地眨了眨眼,“奶奶,我的廚藝還算不錯的,要不,讓我展示展示?”


    周素華也跟著笑了笑,她道:“好,那今天讓我嚐嚐我孫媳婦的手藝!”


    她有點糾結問道:“需要幫忙嗎?”


    看她這模樣,確實是很不擅長廚房裏的活兒,也不太想幹。


    柳青青被逗笑了,道:“不用,您就等著吃早飯吧。”


    周素華勾了勾唇,有點不好意思地背著手出了廚房。


    聽著身後切菜的響動,小老太晃了晃頭,沒想到,臨了臨了,她竟然在孫媳婦的身上享受到以前兒媳婦的待遇。


    周素華笑了笑,倒顯得她像個“磋磨人的老太太”似的。


    藺岩晨跑迴來,看到的就是他爺奶坐在院子中,一邊探著頭聞著廚房裏的香氣的模樣。


    他後背處都被汗沾濕了,老兩口子等得可專注了,一點都沒發現他迴來。


    藺岩想,老爺子可能發現了,隻是懶得搭理他。


    他挨個打了聲招唿,兩人敷衍地擺擺手,等他又出到院子中,葉淑君和藺華鈞也起來了。


    葉淑君嗅了嗅空氣中的香味,道:“真香。”她挨近周素華,低聲道:“媽,青青的手藝可真好!便宜石頭這臭小子了!”


    周素華點點頭,“可不是,青青人長得好看,性格也好,廚藝也好,上得廳堂下得廚房的,咱家石頭可真是踩了狗屎運了……”


    “那可不!”葉淑君附和道,“石頭能娶到青青,可真是老藺家祖墳冒煙了!”


    藺峰和藺華鈞默默對視一眼,繼續保持沉默。


    藺岩在身後很是無奈,他知道他媳婦好,但是他也沒那麽不堪吧,也是勉強能配得上他媳婦的吧?


    這時,小家夥藺振東也迷迷糊糊地醒了。


    他一出屋子,就受到了院裏幾個大人目光的注視禮。


    藺振東有點不自在地捏了捏垂在身前的兔子耳朵,挨個叫人。“太爺爺,太奶奶,爺爺,奶奶,爸,早。”


    葉淑君的眼睛是直接發光了,“動動,你這衣服是哪兒做的?真的是太好看了!”


    她還從沒見過一件衣服這麽有趣,但是葉淑君覺得,這衣服還真就該這麽設計。


    看看,看看,這衣服把她大孫子襯得,多可愛!


    那張像了藺岩五六分的冷冰冰的嚴肅小臉,在這衣服的襯托下,都變得鮮豔可愛多了!


    葉淑君又是心動又是有點惋惜,怎麽她以前就不知道有這種衣服呢?要是早知道的話,她就該給山子和石頭他們幾個安排上。


    多可愛啊!


    除了葉淑君的瘋狂心動和惋惜外,藺峰等三人,雖然覺得這衣服有點怪怪的,但不得不說,看久了之後,真的是怪可愛的。


    藺振東又捏了下兔耳朵,道:“這衣服是媽媽給我做的,我還有好多不一樣的動物衣服呢!”


    “青青的手可真巧。”葉淑君誇讚道。


    藺振東重重地點點頭,“嗯嗯,媽媽好厲害的。”


    在他的眼中,柳青青是最最最厲害的人了。


    柳青青從廚房出來,看到的就是一大家子圍在藺振東的身邊,旁邊還有個藺岩獨自落在身後。


    挺大高個的人,這麽一看過去,居然有點可憐巴巴的。


    對上目光,那種憐愛感更強烈了。


    柳青青搖搖頭,努力把那種荒唐的想象逐出腦海。


    “爺爺,奶奶,爸,媽,動動,飯做好了,我們吃早飯吧。”


    “哎,好。”


    “我去幫忙拿碗筷。”


    “青青,你做的什麽好吃的,可真香!”


    “哎呀,媽媽,我還沒有刷牙洗臉,我馬上就好……”


    藺峰和藺華鈞兩人率先起身去洗手端碗,周素華和葉淑君婆媳倆被落在後頭。


    柳青青提步想跟上,藺岩追上前,勾了勾她的手指。


    她的目光看過去,男人的目光竟然含著絲委屈。


    “你剛剛沒有喊我……”他低聲控訴。


    柳青青勾了下唇角,見他的眼眸緊盯著,一副誓不罷休的模樣,無奈地喊了聲。


    “藺岩,吃飯了。”


    聽到想聽的話,男人鬆開她的手,心滿意足了。


    早飯做的是鍋貼和蔬菜粥,還有煎餅和煎蛋。


    眾人滿意的表達方式在於今天每一個人都吃撐了,柳青青準備的超大份額的早飯“全軍覆沒,一滴沒剩”。


    飯後,柳青青和藺振東陪著周素華她們去逛供銷社和百貨商店,吳忠跟著去當司機。


    藺峰和藺岩被留在了家中,藺華鈞部隊還有點事情要忙,吃過早飯就匆匆離去了。


    院子裏,藺峰和藺岩對視了眼,咳了聲。


    “那個,石頭,我出去找老杜他們聊聊天,你自個兒待著。”


    看著老爺子離去的背影,又看了眼空蕩蕩的家,藺岩無奈苦笑,收拾起院子來。


    柳青青她們是空手出的門,迴來的時候大包小包的。


    大多是周素華和葉淑君看上給柳青青她們兩個買的東西,還有就是給家裏備的年貨。


    臘月二十七,家中除塵。


    ……


    大年三十,除夕夜這天早上,藺萍風塵仆仆地迴到了家中。


    她的出場,還是一如既往誇張地扛著一個大包裹。


    一見到柳青青,藺萍發出驚喜的叫喊聲。


    “嫂子!”她快速地衝上前,親親熱熱地抱住了她。“我好想你啊!”


    等和柳青青親熱一會兒後,她又抱起一旁的藺振東,在院中飛快地轉了好幾圈,直逗得小孩發出歡快的笑聲。


    葉淑君看到這一幕,“藺小萍!你快把動動放下來,別沒輕沒重把孩子摔了!”


    周素華則是樂嗬嗬的,“沒事的,孩子們玩得多開心。”


    這天早上,藺華鈞還得去部隊裏,給沒能迴家過年的戰士們講講話,鼓舞士氣。


    上午的時候,藺峰和藺岩給家裏貼上了對聯和窗花。


    下午,廚房裏開始熱鬧起來。


    柳青青是主力軍,還有個藺岩打下手,其他人,則是在邊上蹭吃的。


    炸丸子,炸年糕,油麻……


    各種好吃的,擺得琳琅滿目,藺萍直唿今年迴家過年賺翻了,能吃到好多好吃的。


    到吃年夜飯的點,藺華鈞趕迴來了一下,隻匆匆吃了幾口,又趕迴部隊。


    葉淑君笑意斂了下,很快又恢複正常。


    她笑著道:“別管他,他這人就這樣,忙……”


    藺峰跺了跺拐杖,道:“我們吃我們的,不理這混小子!”


    “青青做的這一大桌子菜,他是沒口福……”周素華也道。


    有藺振東這個小孩在,還有眾人有意地調節氣氛,飯桌上的氣氛怎麽也差不了,還有大人們三不五時的歡聲笑語。


    吃到一半,藺振東突然看著窗外道:“下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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