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15日星期一,這天晚上,醫院將進行藥品和器材大盤點,以及醫療設備的維護,整個工作從晚上8點開始,預計持續到11點多,可謂是相當不輕鬆。醫務人員一麵要照顧住院的病人,一麵要進行大量的數字計算。兩者稍微弄混一些,造成的結果就會很糟糕。


    醫院有12名保管員,負責各種設備的維護,這是一項馬虎不得,又無比繁瑣的工作,其中當屬大型醫療設備的維護最讓人頭疼。今天負責這項工作的保管員,此時正一邊抱怨著不能早點迴去和朋友喝酒,一邊走進ct室,檢查裏麵的每樣東西。


    他全神貫注,調試著手邊的機械。忽然身後傳來開門聲,保管員以為是有人來幫忙,但他很快就感到後腦被狠狠砸了一下,這個疼痛感一閃而過。他暈了過去,大概要半個小時才能醒來。


    襲擊者把保管員拖到角落裏,扒下他的工作服,穿到自己身上,偽裝成保管員。他無法偽裝臉部,不過現在的醫院已經忙成一團,每個人都盯著自己手裏的活,所以不會輕易認出這個陌生的保管員。


    換好衣服的襲擊者把打暈保管員的鋼管藏在衣服下麵,關上電燈,走出ct室,低頭快步上了二樓住院區,來到塞莉雅的病房門前。這期間他和數個醫生、護士甚至其他保管員擦肩而過,大家都沒有認出他。在確定走廊裏沒人看過來之後,他輕輕把房門打開一道足以進入的縫隙,右腳伸進房間,左腳迅速跟上,然後關好門。


    屋內漆黑一片,塞莉雅剛剛睡著。雖然拉上了窗簾,外麵的光亮還是可以透進來一些,讓屋內的東西呈現出一個大致的輪廓,對於襲擊者來說這就夠了,他還記得屋內的布置。事不宜遲,他躡手躡腳走到塞莉雅身邊,果然床邊多了一樣東西——那個嬰兒床。


    襲擊者猶豫了一下,但也就是兩秒的工夫,他舉起鋼管,對準嬰兒床,用數倍於之前的力氣狠砸下去。哢嚓一聲,嬰兒床的床板被砸碎了,發出一連串斷裂和東西掉在地上的聲音。這聲音聽上去不太對勁,襲擊者感覺到。可他沒有機會了。被聲音驚醒的塞莉雅睜開了眼睛,驚恐地發現床邊站著一個黑色的人影,幾乎擋住了窗外僅有的光亮。


    塞莉雅的慘叫聲傳到走廊,引來兩個路過的醫生。他們闖進病房打開燈,看到一個穿著醫院工作服的人,正背對著他們,麵對著窗戶,毫不猶豫地打開窗戶跳下去,留下了麵色慘白,還在尖叫的塞莉雅。


    “快報警!”一個醫生喊道。


    五分鍾後,警察殺到醫院。又過了兩分鍾,聞訊的波瓦爾也火急火燎衝進病房,緊緊地和受驚的妻子抱在一起,聽著她的哭訴,又把目光投向被砸壞的嬰兒床——迪米特並不在裏麵。


    兩名警察禮貌地將波瓦爾請到屋外,然後詢問塞莉雅事情的經過。波瓦爾去護士站,找到負責照看塞莉雅的護士。


    “是這樣,6點多的時候,嬰兒體溫有些偏高。因為今晚醫院很忙,怕照顧不周,我們征得母親的同意後,把孩子暫時安置在了育嬰艙裏。”


    跟著護士來到育嬰房,看到兒子正在育嬰艙裏安睡,波瓦爾心中一塊石頭落了地。他想到這個襲擊者的目的,是衝著迪米特來的,而會這麽做的,隻有一個人。


    第二天早上,幾乎一夜沒睡的波瓦爾打電話給馬爾斯,咆哮般地把昨晚發生的事情喊了一遍,還不忘加上自己的判斷——能幹出這事的,除了薩托,沒有第二個人。


    “要不是碰巧護士把孩子抱到別的地方,我兒子就沒命了!長老會到底是怎麽想的?放任那個薩托胡來嗎?”


    “冷靜點,波瓦爾,”馬爾斯耐心地聽完波瓦爾的抱怨,迴答道,“你說的這個事,有警察調查。至於你說是薩托所為,也許他有這個動機和嫌疑,但是沒有證據,我們不能隨便定他的罪。”


    “所以,你們就不會采取任何措施是嗎?”


    “當然不是。長老那邊由我去報告,你稍微等兩天吧。”


    波瓦爾知道,話說到這個份上,自己也做不了什麽。何況馬爾斯說的對,沒有證據,一切都是空談。但他還是咽不下這口氣。


    “那就這樣吧,希望你們能明白,這很有可能是第二次大清洗的開端!”


    這真是波瓦爾的王牌,就連馬爾斯聽到這句話,語氣上都出現了一絲嚴肅。


    “我知道。”


    放下電話,波瓦爾迴到病房,坐在塞莉雅身邊好言寬慰。塞莉雅明白丈夫現在是焦頭爛額,也不多問什麽,兩人就像平常一樣,吃著早飯,聊著天。


    *****


    任何一個哈魯夫人,都不會對大清洗事件陌生。自從托塔米亞聖戰以來,哈魯夫人一直在與阿斯塔羅特留下的詛咒鬥爭,首當其衝的就是辛迪科斯。


    阿斯塔羅特死後一周,辛迪科斯禪讓了首領位置,安排好後事,告別家人,離開家鄉,沒人知道他去了哪。十天後,哈魯夫族的新任首領下令去把辛迪科斯找迴來,但最終隻在一處荒山的山洞裏找到了他的屍體。他是自殺的,身邊還放著遺書。除了表達對家人的愧疚外,也提到了自己對阿斯塔羅特最後一番話的理解。


    “那並非臨死前的詐偽之詞,而是完全可能實現的——詛咒。自惡魔毀滅,不詳之感在我腦中揮之不去,雖身體仍無顯著異常,然日複一日,終將應驗。我唯有作此選擇,或能一了百了。若有人發現我的遺體,請將其化為灰燼。在千年大限到來之前,我的族人們務必對此保持嚴謹態度,萬萬不可視之為兒戲。一切都是為了我族的興盛與榮耀,願太陽的光芒保佑我們。”


    又過了三天,辛迪科斯的骨灰和他的遺書一起,被隆重地安葬。作為超能人曆史上能力最強的預兆者,他留下的警告被每個哈魯夫人銘記於心。人們在他的墳前鑄造了一尊金像,並將他的話刻在底座上,以此提醒每一個哈魯夫人時刻保持警惕。


    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辛迪科斯的警告開始慢慢失去作用,越來越多的後人對此不以為然,甚至還有人把這些編成神話故事。千年詛咒的威脅正在被時間一點點褪去它的顏色。時間就是這樣能衝淡一切,哪怕是令人畏懼的詛咒。漸漸的,哈魯夫人忘記了辛迪科斯的話,並一度認為詛咒根本就是個傳說而已。


    然而,從新紀88年開始,陸續有一些哈魯夫人出現了反常。他們操縱著類似阿斯塔羅特的黑色exp光波,還變得十分好戰,表現出對力量的強烈渴求。人們恐慌了,認為是阿斯塔羅特的力量在作祟。事實上,沒人知道詛咒表現出來是什麽樣子。可如果突然看到一群反常的人,與阿斯塔羅特有相似之處,誰都會把這當做是詛咒發作的表現。


    那時候,被認為受詛咒影響最嚴重的人,哈魯夫·馬可·格裏安,年僅20歲,就擁有了遠超常人的力量。他使用的黑色exp與阿斯塔羅特如出一轍,其恐怖威力簡直是當年阿斯塔羅特的翻版。新紀89年,格裏安打碎了辛迪科斯的金像,宣布成立名為“暗幕”的恐怖組織。這個組織宣稱格裏安是“阿斯塔羅特再臨,無人可與其抗衡”,鼓吹世界末日論。一時間不少人紛紛投奔格裏安麾下,尋求“庇護”。僅僅一年時間,暗幕以維亞大陸國家弗萊斯為主要據點,從最初的不到萬人,一躍發展成超過四十萬人的龐大組織,讓世界各國瞠目結舌。


    新紀90年,暗幕在西山大公國多地,同時製造恐怖襲擊,史稱“暗幕事件”。之後,格裏安公開演講稱要“糾正世界”,向其他國家宣戰,有不少小國成了他的同伴。這些國家一直對世紀戰爭後形成的世界格局感到不滿,渴望通過戰爭鯉魚翻身,在混亂中攫取利益。如此一來,戰爭的規模迅速擴大。到新紀91年,整個維亞大陸陷入戰爭泥潭,隔年,戰火又燒到其他大陸。


    戰爭爆發後,各國紛紛做出對策,以四大國為中心成立聯合軍,眾多超能人也加入對抗格裏安的隊伍。經過六年的激戰,新紀96年,格裏安終於在弗萊斯被各族超能人聯手擒獲。死不悔改的他,隻有一個下場——滅亡。


    暗幕戰爭結束後,千年詛咒開始被各族超能人,包括自然人所重視。戰爭讓超能人和exp在世間的評價降到一個新的水平。從過去開始,超能人與自然人之間就無法完全理解,現在更是讓不少地區出現了聲討和排斥超能人的浪潮,甚至是迫害。很多超能人無法在原有環境下生活,不得不尋找聚居地安身。世界政府也介入進來,用三年的時間,模糊戰爭細節,撫平戰爭創傷,還頒布了exp禁令,試圖平息人們的怒火。風波過去了,但是,自然人對超能人的惡劣印象,是難以改變的。


    另一方麵,深感責任重大的哈魯夫族,十分害怕再有類似的事情發生,於是各個聚居地開始對有相似反應的哈魯夫人進行逐個清查,連已經混同於自然人的哈魯夫人也不放過。到後來,這種不加限製的清查不斷擴大範圍,人們對詛咒的恐懼把清查變成了清洗。


    新紀101年,能量檢疫的標準線達到了曆史最低的5%。但凡有一些能量異常的人,全部被控製或者殺害。其中有的人甚至連超能人都不是,也被當成所謂的“異能者”處死。還有一些人趁火打劫,借這個機會對他人打擊報複,把哈魯夫族搞得烏煙瘴氣。


    從新紀97年到新紀102年,大清洗持續了五年,哈魯夫族可統計的人口數量由184萬銳減到51萬,上百個聚居地被摧毀。直到這時,人們才反應過來。當時哈魯夫族所有長老會聚在一起商議此事,最後決定,清洗必須到此為止。再這樣糊裏糊塗地弄下去,不要說是詛咒,哈魯夫會被自己所毀滅。他們花了數年時間,收拾爛攤子,消除影響,為冤者平反,並宣布詛咒的影響已經消失了。


    這次清洗讓哈魯夫人的頭腦清醒了許多,促使他們在千年期限到來之前(新紀118年),更理智地對待類似的問題。那時候,還是白袍長老的哈卡馬親眼目睹了大量無辜者被屠殺的場景,僅僅因為他們與那些“異能者”有點親戚關係,甚至隻是朋友關係。哈卡馬幾次試圖阻止,但無能為力,隻好逃之夭夭。可無論到哪,他都感到周圍風聲鶴唳,草木皆兵,那種氛圍要是重現的話,誰都受不了。


    所以,聽馬爾斯說了醫院的事以後,老人的眉頭擰在了一起。他很想馬上把薩托叫來問個清楚,但想了想,還是決定謹慎處理。在警方的調查有結果前,長老會不插手此事。不過為了避免再發生意外,長老會同意派人保護迪米特,直到他滿周歲。


    波瓦爾服從這個決定,但他已經明白了薩托心中的惡意。那人認定迪米特是詛咒繼承者,非要害死孩子不可。即便有長老會的保護,薩托肯定也有其他手段來達到他的目的。雖然自己不知道那會是什麽,如果不跟著想辦法,恐怕到時候後悔都來不及。


    *****


    一年的時間說過去就過去。新紀117年8月1日,距離迪米特滿周歲還有11天。波瓦爾家中,塞莉雅給迪米特喂了奶,然後為他穿上一件漂亮的小短袖,換好尿布。身後,波瓦爾走進房間。


    “要不,我也跟著一起去吧,總是放不下心。”塞莉雅說。


    波瓦爾搖著頭:“那個人很謹慎,隻能我自己去,再多一個人,他都不會露麵。”


    塞莉雅隻好放棄,把迪米特輕輕放在床上,自己去換衣服。波瓦爾在一旁看著床上的兒子。小家夥睜著大眼睛,兩隻手臂彎曲著,胖乎乎的小手四處揮舞。波瓦爾微笑著伸出兩根手指,把兒子的小手捏住。他做出今天這個決定也是迫不得已,但無論如何都是必要的。


    十分鍾後,夫妻倆出了門。塞莉雅抱著迪米特,跟著波瓦爾一起,在清晨的陽光下徒步走出小鎮。不能租車,這是波瓦爾的要求,為的是不引起別人注意。兩人走出小鎮隻用了十幾分鍾,但接下來的路程就漫長了。塞莉雅自從分娩後,體質比原來虛弱了不少。後半段路程,夫妻倆沿著鄉村公路走了半個多小時,途中不得不停下休息兩次,才接近目的地。


    這是一片玉米地。8月份,玉米杆早就有兩米高了,一片片玉米杆中,露出了一個屋頂。那裏住著波瓦爾要找的人。


    波瓦爾讓塞莉雅在玉米地外等候,自己從妻子懷裏抱過迪米特。環顧四周後,波瓦爾沿著一條不明顯的土路,進入玉米地。


    走完這條土路,房子的全貌就呈現在波瓦爾麵前,比他家小一些的磚瓦房。波瓦爾站在門前,深唿吸一下,正要敲門,門自己打開了,門縫後麵是陰暗的房間,一個四十多歲的男子露出半個身子。


    “等你很久了。”男子用低沉的聲音說。


    波瓦爾沒有迴答,雙臂抱緊了一些,跨步走進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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