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在外間的青楊聽到動靜連忙跑了進來,薑裕成走時,吩咐她每日在外間值夜。


    「夫人,您做噩夢了嗎?」青楊點燃燭火後,連忙掀開簾子去看顏娘。


    隻見顏娘瞪大眼睛躺在床上,整個人木楞愣的。青楊慌了,連忙去摸她的額頭,卻摸得一手濕漉漉的,她又去摸她的脖頸,衣領處已經濕透了。


    她著急道:「夫人,奴婢伺候您換衣裳吧,濕漉漉的穿在身上萬一著涼了怎麽辦。」


    顏娘的目光慢慢聚攏,就著青楊的手坐了起來,無力的問道:「青楊,現在什麽時辰了?」


    青楊答道:「醜時三刻了。」


    「大人離家幾天了?」


    「三天。」


    聽她問起薑裕成,青楊小心翼翼道:「夫人做的噩夢跟大人有關?」


    顏娘搖了搖頭,什麽都沒說。青楊去箱籠裏找了一套幹淨的衣裳,正準備幫她換上,就聽顏娘道:「拿一套大人的過來。」


    青楊立即照做。


    後半夜,顏娘裹著丈夫的中衣久久不能入眠,直到天快亮時,才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而讓她一直擔心著的薑裕成也不好過,他與淩績鳴兩個到九溪的第二晚就遇到了一夥械鬥的混混,不小心被誤傷了,他的傷在胸口,淩績鳴的傷在胳膊。


    在刑部待了幾個月,薑裕成下意識的覺得這並不是普通的械鬥,絕對跟他們要查的案子有關。淩績鳴也是這樣認為的,兩人暫時放下對彼此的成見,相互扶持著躲到了山裏的一處山洞裏。


    還好他們不是出生膏粱錦繡的世家子弟,山裏條件雖然艱苦了一些,但憑著農家子的經驗也找到了一些吃的東西果腹。唯一不好辦的就是兩人的傷勢,雖然止了血,但山裏沒有大夫,自然也就得不得好的醫治。


    半夜時分,薑裕成發熱了,高熱讓他漸漸的失去了意識。淩績鳴雖然要好一些,但腦子也是暈暈沉沉的。


    他望著一臉潮紅的昔日同窗,心裏突然多了一個歹毒的念頭,若是薑裕成死在了這裏,以後就沒有人再跟他爭什麽了。


    但這個念頭剛一浮上來,他又馬上搖頭,喃喃道:「不能這樣,若是他死了,我也不能擺脫嫌疑。」


    他又看了薑裕成一眼,「雖然我痛恨你,但我並不想以這樣的手段贏過你,我要的是堂堂正正的超過你,讓張元清看看,我與你到底誰才是最出色的。」


    他想到了他們還在縣學讀書的時候,那時候他與他同為張元清的得意門生,兩人走得一直很近,平日裏稱兄道弟交情很好。


    這種情形是什麽時候開始改變的呢,好像是他認識了範瑾以後,那個時候他卯足了勁想要做到最好,但總是被他輕輕鬆鬆的超過。原本他們的水平還不相上下,誰知一場風寒過後,他便遠遠落在了他的後麵。


    他很不服氣,張元清誇讚薑裕成的時候,他總是在心裏默默的發誓,發誓一定要超過他。後來他做到了,在春闈的名次上超過了他。


    但在他娶了範玨的女兒後,恩師張元清卻突然不認他這個弟子,薑裕成雖然偶爾還與他相交,卻不如以前那般親近了。直到他娶了聶氏後,兩人的友情才真正的終結。


    淩績鳴心情複雜極了,歎息了一聲後,背對著火堆躺了下去。


    此時還昏睡著的薑裕成沒想到,淩績鳴的好勝之心反倒讓自己多了一次活命的機會。


    薑裕成醒來時,全身疲乏無力,整個人就像從酸菜壇子裏剛撈出來一樣,一股汗酸味直衝著鼻尖而來。他輕輕的動了動,右胸處傳來一陣強烈的鈍痛,不由得讓他倒吸了一口冷氣。


    他咬著牙動了動,這時耳旁傳來淩績鳴嘲諷的話語,「嗬,命挺大的嘛,失血和高熱都沒能要了你的性命。」


    薑裕成半眯著眼道:「我若想活,自然不會那麽早殞命。」


    淩績鳴聞言冷哼了一聲,沒有接話。


    薑裕成吃力的將身子支撐起來,靠在洞壁上思考。在昨夜的打鬥中,柳大和他被人群衝散了,若是柳大無礙,一定會來找自己的。他現在身子虛弱,隻能在這裏等柳大尋來。


    和他抱有同樣想法的還有淩績鳴,他的傷勢沒有薑裕成重,但底子到底差了些,這時候的他跟受了重傷的薑裕成沒什麽差別,隻能等著護衛來尋自己。


    等著等著,薑裕成覺得頭又有些昏沉了,狠狠的掐了大腿一把,努力撐著不讓自己睡過去。不知等了多久,洞口處忽然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


    洞內的兩人都警惕起來,薑裕成從旁邊摸了一塊石頭,悄悄地藏在了身後。淩績鳴有樣學樣,跟著抓了快石頭在手上。


    兩人緊張的盯著洞口,片刻間洞口出現了一個高大的身影,將光線擋在了外麵,洞內變得有些暗了。薑裕成眯著眼仔細瞧了瞧,發現來人正是柳大。


    他剛要出聲,就聽到淩績鳴忽然尖叫了一聲,接著他手裏的那塊石頭狠狠的砸向了柳大。


    薑裕成忍著疼痛大喝道:「你瘋了不成,好好看清楚,你砸的可是我家的護衛。」


    聽到薑裕成的聲音後,淩績鳴這才敢朝洞口看去,果然是薑裕成身邊跟著的那位高壯男人。他鬆了口氣後又抱怨道:「既然是來尋你的,為何不出聲?」


    薑裕成翻了個白眼,「你是想他大聲嚷嚷,好讓他把追兵引來嗎?」他身子虛弱,說完這句話後,已經是氣喘籲籲。


    柳大連忙上前查看他的傷勢,傷口處雖然沒流血了,但肉皮外翻著看著有些駭人。柳大連忙從懷裏掏出一個瓷瓶兒,拔了塞子將藥粉倒在薑裕成的傷口處。


    薑裕成盯著柳大問道:「沒想到你身上還隨身帶著這個。」


    柳大一邊替他包紮,一邊迴答:「小的以前是雜耍賣藝的,表演的時候免不了受傷,傷藥一直隨身帶著,二十年來養成了習慣。」


    柳大來薑家幾個月了,薑裕成還是第一次聽說他以前的事情。隨即又想起昨日夜裏,他砍人時利落的手法,有些懷疑他這話裏的真實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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