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餘二人見老妖已死,方敢走出林來,就用一領破席將屍身卷了,投入了房中,再放起了一把大火,直把天都燒紅了,待得火光散盡,一切盡皆化為了灰燼,三人這才離去。


    虎妖重又恢複了人身,卻因體力虛衰,又無處投奔,隻得也去了獵戶家暫住。


    麻三兒先將連番的遭遇同六格格講了,便辭別了獵戶,準備偷迴到馬幫的營地,看能否尋到成瘸子幾人。


    可待他二人緊趕了一天路程,迴到營地之時,卻早已是人去營空,杳不可尋了。


    他們尋遍了周遭的山嶺、洞穴,未見到任何蛛絲馬跡,隻好望山興歎,空自流淚。


    那麻三兒本是個有主見的,他見六格格悲傷,便開口勸道:


    “妹子莫哭,想他們幾人,也是有本事的,斷不至被騎頭兒害了。我們又沒尋到屍首,想來不過是一時走散罷了,日後定可相見。且不如暫去獵戶家躲避一時,待慢慢查訪得清晰了,再去尋找不遲。”


    六格格聽他說的有理,不免破涕為笑。


    她本出身名門,在深宅大院中過得慣了,卻沒什麽主意見識,閑常最聽麻三兒的不過。


    當下他們又在營地中遍尋了一迴,將能找到的兵刃和火具挑選了幾樣兒帶了,就尋著路徑,又折迴到獵戶家中來。


    那獵戶正在房中熬煮自山間采來的草藥,給虎妖療傷,見他二人迴來了,當真是歡喜無限。


    他在山中一向獨來獨往,又沒有妻小,難免孤苦,今日就忽然有了這幾人相伴,當然求之不得。


    他見麻三兒和六格格都走的滿頭是汗,急忙打來淨麵水,又去整治飯食給他們充饑。


    麻三兒見虎妖十分虛弱,便將隨身攜帶的老參拿出來,交給獵戶整治。


    這棵老參乃是他自熊洞內采摘的,一向與紅丸一並隨身攜帶,就算在自己重傷之時,也不舍得動用分毫。


    此時他見虎妖滿麵淒楚,又聯想起他淒慘的身世,不免就動了惻隱之心。


    他雖知此參貴比珠玉,可若與一條人命比較起來,那也是不值一提的。


    獵戶雖是一介平人,卻在山中久了,也能識得些草藥、靈苗,一見這等老參,便知是個寶物。


    他見麻三兒毫不吝惜,不免是感慨萬千呐。


    要知道這“世上寶物多奇幻,哪有平白贈與人。”眼下麻三兒雖與虎妖有了一麵之緣,卻並未深交,竟能不計個人得失,救人於危難之內,即便不是胸襟博大,也必是俠義中人呐。


    麻三兒倒不計較外人是如何評價的,隻是一心要救活這苦命的虎妖。


    他見這顆老參,雖隔多日,卻依舊是眉目清朗,栩栩如生,不免感歎此寶通靈。


    虎妖見麻三兒與自己萍水相逢,卻能將隨身的寶物拿出來,救自己的性命,不免百感交集,就流下淚來了。


    他本欲起身,給麻三兒再次行跪拜之禮,卻奈何身子羸弱,不由自主。


    麻三兒也看出了虎妖的意圖,忙出言安慰,聲稱自己乃是天下人管天下事兒,叫他不必計較。


    獵戶見麻三兒出於至誠,便雙手捧定了老參,自去院中,將自己慣用的瓦缽取出來,盡心煎了一碗獨參湯。


    這獨參湯乃是前朝一位醫聖所傳,據說可以扶正救逆,起死迴生,真乃天下第一良方。


    不過一般的家養參,即便是煎煮出來,在功效上也要大打折扣,隻有用這千年以上的老參烹煮,方能顯出其絕妙之用啊。


    待虎妖將一碗獨參湯飲盡,初時倒未見效用,隻不過十分困乏,就此酣酣睡了。


    麻三兒等三人也都忙活了一整天,皆困乏的要命,見虎妖無恙,便都找了合適的地方,蒙頭睡下。


    睡夢中,麻三兒隻覺渾身奇癢,待他醒來,以手去搔弄,卻不覺得如何難過,隻是隱隱看見內室之中似有光華閃動。


    起初他以為是獵戶睡前不慎,真走了水,急忙翻身而起,進屋查看,卻見一團紅光,正沿著虎妖的四肢百脈,從容遊走不停,便心知是老參正起療傷的功效,便不加打擾,隻是輕輕搬過了一把椅子,坐在床邊觀看。


    但見這團紅光,凡經過皮肉破損之處,便緩緩而行,待其滑過之後便不見了傷痕。


    而沒有受傷的所在,紅光則隻是一掠而過,眼見得筋肉便隨之紛紛脹起,連血管也一並充盈起來了。


    這團紅光在虎妖的周身上下接連運行了數遭,這才在他的胸口譚宗穴處漸漸的隱退了,麻三兒呢也因困意上湧,便頭倚著床板昏昏睡去了。


    也不知昏睡了多久,麻三兒卻被一陣驚唿聲給吵醒了,他抬眼觀瞧,卻見虎妖已經坐起身來,兩眼中精光四射,再也沒有了先前的羸弱之態了。


    虎妖也是被那一聲驚唿給吵醒的,急切間還不明所以,待其隨著別人的目光掃視周身之後,才知道自己已經逃過了鬼門關了,那股重生的感激之情真如噴薄的火山,再也無法抑製,就勢翻身拜倒,緊抱著麻三兒的雙腳,泣不成聲。


    麻三兒見他扶舊如初,也是喜出望外,急忙打來了淨麵清水,為虎妖盡心的梳洗了一番。


    虎妖自被困以來,早就抱定了必死的念頭,而今卻能再生為人,不由得是感慨萬千,他在心裏早認定麻三兒就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而自己的這條命那其實就是他麻三爺的了。


    幾個人歡天喜地的用過了茶飯,便說起了各自的打算。


    獵戶在聽了麻三兒的敘述之後,當即拍著胸脯保證,自己對這一帶的山嶺甚為熟悉,定可借打獵之機找到那三人的下落,倘或在山裏找不到,還有每月一次的進城機會,到時候也必能打聽個消息出來。


    麻三兒見說,自思量著不能白住別人的屋宇,便也想一同進山狩獵,還說就是要借機活動活動筋骨,以免一身的功夫都荒廢了。


    虎妖也自覺恢複了氣力,當然也不肯坐吃山空,於是三個人就商量妥了,每日隻叫六格格在屋中看守,他們則上山采獵,一來可以相互為伴兒,免得寂寞,二來更能相互照應,即便遇上再大的野獸,那也就不用怕了。


    於是,這三個人雖未結成異姓的手足,卻也情投意合,再也割舍不開,每日裏都鰾到一塊兒,食必同桌,寢必同榻,真比親兄弟還親百倍。


    這日月穿梭,時光流逝,轉眼就進入秋季了,然成瘸子等三人依舊是下落不明,使得麻三兒不住的招腦。


    這一天,獵戶見麻三兒兀自煩惱,便思量著要帶他去縣城中走一遭,一來散心解悶,二來也可打探一番那三人的行蹤。


    兩個人一拍即合,當即收拾得緊襯利落,帶了連日來曬好的草藥、獸皮,便離了房舍,直奔縣城而來。


    這一路之上滿眼都是遍地黃花,充耳皆是鳥啼蟲鳴,景色那煞是宜人呐。


    他們有說有笑,一麵相互間打著趣,一麵催讚行程,日未過午早已走出一二十裏山路了。


    正行走間,忽而一陣山風吹過,便有一股濃重的血腥氣隨風而來。


    二人都是在山中打過獵的,一聞到血腥之氣,當下便不敢前行了。


    因這血腥之氣,必是風險的預兆,不是有山虎攔徑,就是有狼群出沒,即便沒有上述兩者,那起碼也是剛有野獸被他獸捕食,而捕食者或許就在左近,正意猶未盡的覬覦著往來人等。


    他二人急忙摘下肩上的弓弩,按定了腰間的短刀,先觀察了一番左近的地勢,便搶先攀上了一棵大樹。


    樹巔之上,山風迅猛,二人都用力抓住了枝叉,這才沒被山風給掀下去。借著視野開闊,他們手搭涼棚,四下觀望,就連一絲風吹草動那都不肯放過。


    然而,觀察了良久,卻仍是一無所獲,漫山遍野間,就連一個活物也見不著,隻有那一陣陣的血腥之氣,卻兀自濃烈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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