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林人怎會不貪心呢?大當家是個中之魁首,自不待言。他原想著由其他的匪徒先探探道兒,後見沒人迴報兇信,便放心大膽的掏寶去了。柴禾與其他的小匪徒沒有發財的膽量,隻能聚在崖前眼巴巴地觀望。然而不大一會兒功夫,原本晴朗的天突然陰沉下來了,目力所及之處都是滾滾的烏雲,翻卷著,湧動著,仿佛是老天爺變得越來越焦躁了。猛然間一聲淩空的霹靂,在人們的耳邊炸響,震得所有人都為之一凜,隨著這一聲霹靂,洞中也傳出了鬼哭狼嚎的哭叫聲。那聲音是如此淒厲,讓人揪心,使人憐憫,幾乎就要流下淚來。雷聲越來越密了,它們一個接一個地炸響,仿佛是載著千軍萬馬的戰車,貼地滾滾而來。洞外之人不知該如何應對,卻眼見大雨將至,便急著趕入林中躲避。然而就在他們剛剛將腳抬離地麵的時候,露出洞口的石壁卻開始慢慢垮塌了。


    洞中傳出的慘唿之聲依舊不絕於耳,那淒厲的叫聲竟漸漸蓋過了滾滾的雷聲,使人聽來毛發悚立,穀道疏解,幾乎要拉在褲子裏了。然而隨著山體漸漸垮塌,淒厲的叫聲終於被掩蓋了,洞外之人被這一連串的變故嚇得腦中空白,隻能相互摟抱著,成為一團,不住地打著戰。說來也怪,隨著洞口被漸漸遮掩,天上的雷聲也越來越小了,雲開霧散之際,山穀中再也不見成群的胡匪,僅剩下一個巨大的石堆,靜靜地聳立著。


    天上的雷聲雖已止息,然山風依然猛烈,風頭刮過樹梢發出尖利的哨音,更讓人體會到,在這深山幽穀之間自然蘊含的詭異與淒涼。他們鬆開了緊抱的雙手,呆立當場,真有些不知所措了。其實除了柴禾以外,其餘的小匪不過是些半大孩子,他們要麽無家可歸,要麽被家人拋棄,都是走投無路來混飯吃的。現在綹子突然沒了,眾人隻好再次踏上謀生之路,去為了那半塊窩頭搏命了。


    他們盡力搜羅了被遺落在地的麵餅及水壺,簡單的分了分,便各奔東西了。柴禾終於分到了三塊幹餅和一壺水,他也不知道該向哪裏走,隻好用上家鄉逗樂的法子,脫下鞋,望空盡力一拋,然後便依著鞋尖所指的方向,一頭紮進黑鬆林,向前走了。他一路攀著藤,繞開樹,也不知被地上的樹根絆了有多少跤,更不知被頭上的鬆枝劃破了幾道口子,待他以為走出了很遠而氣喘籲籲的迴頭觀望時,才發現,原來拚了半天的命,還沒有走出半裏路呢。柴禾自忖若照如此走法,怕是要吃淨了幹糧,最終餓死於山林之中了。他怕上心來,趕緊啃了幾口幹糧,喝了幾口水,又鼓起勇氣繼續趕路。


    剛剛轉過一道山梁,前方林中的一陣騷動嚇得柴禾止步不前了。俗話說:龍從有雨,虎從有風;此時在老林子裏正是虎狼出沒之時,難不成真是山中之王,在前邊布下了口袋陣,等人自投羅網嗎?他不敢堂而皇之的逃走,隻好趴在地上,連大氣兒也不敢出,僅透過麵前的荊棘叢,偷偷觀望。過了許久,他仿佛聽見一聲馬嘶,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了,隻覺著這是誘餌,便仍趴著不動。過了許久,又一聲清晰的馬嘶打消了他的疑慮,待他手捏著一根樹棍,鼓起勇氣走近之時,才發現原來竟是昨夜那匹跑圈兒的白馬。


    原來就在石壁垮塌之時,此馬受了驚嚇,其他人尚在躲避飛濺的碎石,沒人注意到它,此馬便趁機逃入了樹林。雖然它可以“遠走高飛”,卻畢竟是被人馴化熟了的,便沒有離開太遠,隻是在左近尋些野草,等待主人召喚,然胡子們卻已為財而死,它便成了一匹孤零零的野馬了。柴禾正在走投無路之時,碰上這匹能識途的老馬,真是喜出望外。他急忙騎上,又掙紮了近兩天的功夫,才跌跌撞撞地走出了鬆林。此時他隨身的幹糧與水都吃喝完了,衣衫也被刮得破爛不堪,襤褸得如同一個叫花子。


    雖然出了老林子便似出了龍潭,而外麵的世界於柴禾而言同樣如是虎穴。這是怎麽話兒說的呢?原來東北的胡子最重視馬匹,好馬如同是胡子的雙腿,既能逃脫官兵的緝捕,又能在冰天雪地間,快速穿過茫茫荒野,不至被活活凍死。像他這樣孤身一人又騎著馬,就像是拿著金元寶在別人的眼皮子下亂晃,這不是找死又能是什麽呢?所以他在路過一處小鎮之時,趕快將馬賣了,雖被人恨宰了一筆,僅換得十兩銀子,卻也足以解燃眉之急了。他找了家路邊小店,狠狠吃了一頓,又買了些幹糧和衣服,這才繼續向北走。因他早就聽人說過,在關外隻有挖棒槌能掙大錢,而棒槌隻有最北邊的山裏才能尋得到。直到他一路到了安圖縣,方才明白,挖參滿不是那麽迴事兒。甭說他一個毛頭小子,就是那些老走山的也時常無功而返,甚至還有人為此丟掉了性命。當地也聚集著不少參騙子,專用山樹根做假人參,看上去幾可亂真,於是柴禾僅剩的那幾錢銀子就這樣也叫人騙去了。


    銀子沒了,生計就成了問題,好在柴禾年輕,腦子活泛,想到可以用之前學過的幾手花拳繡腿賺點兒路費錢。於是他到處擺場子,幾天之後,除了一身臭汗,就剩下咕咕叫的肚子了,若不是麻三兒及時援手,本地又會多出一個打家劫舍的小強人了。


    聽完了他的敘述,不但成瘸子與麻三兒深表同情,就連開店的母女也跟著唉聲歎氣起來。麻三兒見他還沒吃飽,便要了一份兒石鍋豆腐和香煎肉片兒,柴禾也顧不上客套,再演一手絕活兒“風卷殘雲”,直看得成瘸子目瞪口呆,心裏說:“這位瘦可是夠瘦的,怪不得叫柴禾,可也真夠能吃的,千萬別撐死了,那就是作了孽啦。”


    本書至此,兩個人的“隊伍”就成了三人組了,那麽到底接下來他們三人要做些什麽來謀生呢?而關外的大地又是否真像人們所想象的那樣,遍地都是寶呢?請各位接著往後看,後麵的內容更有意思。


    此正是:一路行來是非多,豈知前路有網羅。兩人到此終不足,多添一人向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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