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零一迴:何人懷璧


    “本次大會百煉一節各類單項第一名的獎勵已不必多說,凡易經洗髓,雖不能改變靈骨,卻能提升資質,洗刷業氣……”玉璿真人繼續道,“我昆侖有三樣至寶,一為搜妖塔,二為五行台,三為太虛塚。”


    說到這裏,他頓了頓。


    高空之中雲淡天青,和風吹過,各試法台上一片靜寂。


    “太虛塚中之劍,當日開啟之時已有不少同道得其緣分。而搜妖塔中,特產天元珠,今次各類比試的魁首人物將多得天元珠十顆。”


    葉青籬聽到這裏,眉梢不由得微微一挑,心底頗有滑稽之意。


    當年紫和真人為得天元珠續命,不惜多番將自己的練氣期弟子推入搜妖塔中,那個時候葉青籬隻覺得這天元珠實乃世間頂頂難得之物。又豈料今日,玉璿真人輕輕一句話,就暴露了昆侖高層其實收藏著大量天元珠的事實。


    雖然天元珠作為論劍大會的魁首獎勵,實已彰顯其身價,不過葉青籬依舊陡生物是人非之感。


    玉璿真人又道:“五行台中盛產五德之氣,同為世間獨一無二之物。凡得各類單項比試次名者,除原有的獎勵之外,另增加由五德之氣煉化而來的碎晶塵一兩。此外,所有進入決賽的同道,練氣期獎勵上品法器一件、極品法器一件,築基期獎勵極品法器三件,金丹期獎勵黃級三品法寶一件、玄級一品法寶一件。”


    適才靜默的試法台上驟然又騷亂起來,眾修士按捺不住,紛紛議論。


    若說前麵的天元珠和碎晶塵因獎勵條件太高,眾修士聞之尚有難以采擷之感,那後麵被提及的那些法器法寶則真正讓修士們紅了眼。


    相比起頭幾名的獎勵,這個決賽獎勵可真是要多實在就有多實在,正正地全都撓到了修士們的心坎上!


    葉青籬如今有了些家底,倒不貪圖那些,但暗地裏對五行台的看法又有了改觀。


    原來五德之氣並非是隻親身進入五行台才能取得,照這個思路來看,她近段時間便著實是繞了不少彎路。


    她唯一成熟的那隻天音窺虛耳因被反噬而失了靈氣,隻有抓捕魔魘精魂再度滋養才能恢複原樣。她本來還想著要抽時間自己去抓,卻忘了在這修仙界其實許多東西都是可以買到的。


    這廂裏,葉青籬正滿腦子思緒亂飛著,那廂玉璿真人終於說完了話。


    遙遙地有一白衣修士從雲台上飛下,直落到築基階段的演武類試法台上,然後走向葉青籬。


    “葉師妹,”這人淡淡一頷首,神情倨傲,“掌門請你相見。”


    葉青籬登上雲台的時候,正看到玉璿真人負手立在鏡麵通明的鏡花水月旁邊,顧硯垂手站在他身側,漂亮的小臉上沒有了平日飛揚跋扈的神情,竟顯出幾分萎靡和憔悴了。


    當初他在眾香國中,被漣漪當做鬥獸關押時都仍是一副意氣昂揚的模樣,如今日這般的頹然,真是頂頂的頭一遭。


    葉青籬一見之下頓時心驚,原本冷硬的心腸都不免有些替他酸澀。


    實難想象,這短短兩日之間,要怎樣的打擊,才能讓顧硯這般銳利張揚的人都盡顯頹唐。葉青籬原本以為,像顧硯這樣的人,是哪怕死去也不肯失卻分毫鬥誌的,卻原來他也有神采黯淡的時候。


    她的視線就這般溜了一圈,才又迴到玉璿真人身上,然後規矩的行了個禮,便眼觀鼻鼻觀心地在他麵前站定。


    “葉青籬,”玉璿真人溫聲道,“你前日所求,我今已兌現。顧硯性情桀驁,你們既是同輩,又曾共曆少時,平日裏你便多勸誡些他罷。你們修行的路數雖然不同,但互相砥礪,取長補短,總也差不了。”


    葉青籬心弦繃得緊緊的,一抬眼卻不經意看到顧硯詫異的表情。她微怔了下,未及多想,忙迴道:“掌門教誨,弟子不敢或忘。”


    “如此甚好。”玉璿真人抬起手,輕輕從顧硯鬢發旁擦過,最後還是落在他肩膀上,又拍了拍,“你便去吧。”


    顧硯的肩頭微顫,玉璿真人又放開了手。


    葉青籬的眼角餘光似看到了顧硯緊抿著唇,又在原地頓了下,才快步走到自己身邊站定。然後,他緩緩地用單膝跪下,行了個禮,一字一字,清清楚楚地說:“謝掌門。”


    不過三個字,他說得清清泠泠,卻又像是壓著重重說不清的沉肅之意。


    葉青籬聞之心悸,直覺地十分不安。


    玉璿真人倒是難得地笑了笑,又問葉青籬:“青籬,我記得你們葉家兩千年前曾有兩位修為極高的先祖,分別是千葉真人和千佑真人。卻不知你葉家現今傳下的這一支,是那位真人血脈?”


    “迴稟掌門,是千葉真人。”葉青籬恭敬道。


    “哦……”玉璿真人輕輕應了聲,沉吟片刻,還是道,“你葉家直係子弟,到如今你這一輩已隻剩兩個,你父叔一輩也隻剩三個了吧?”


    葉青籬不知他為何問起這些,也不信他會不知這些,隻壓著疑惑,答道:“正是如此。”


    “真是可惜了,”玉璿真人輕輕一歎,語氣甚是悲憫,惹人感懷,“前**取來那物既是你葉家祖傳,想必還是你葉家之人更為熟悉其素性。若有閑暇,還請諸位道友共同探討一番才是。”


    說到這裏,他輕輕一拂衣袖:“你下去吧。”然後目眺遠方,再不多言。


    葉青籬無處琢磨他所言之深意,隻是數種推測隱約在腦中糾纏,待下得雲台,重新站在築基期演武類的試法台上時,才驚覺自己十指指尖全都涼了。


    正迴神間,又感覺到左側有一道叫人無法忽略的目光正注視著自己。忙側過頭去一看,便正正對上了一雙猶似閃耀著星月熒光的深色眸子。葉青籬搬運靈力,鎮定心神,好不容易在唇角綻出一點笑意,也隻是淡淡的:“顧師弟,迴來就好。”


    顧硯隻是定定的看著她,眸色好似自夜空中破出,又漸漸染了些晨光霧靄,到後來,他的眼眶竟是微微紅了。


    葉青籬還沒來得及驚詫,就見他扭過了頭,過得好片刻才低聲道:“你用什麽東西換了我迴來?”說話間卻帶了點鼻音,悶悶的。


    “裂闕環,你可聽聞過此物?”葉青籬苦笑,“我卻也不是隻為救顧師弟才送出這異寶,說是換,其實不過是討個便宜,甩掉這惹人獲罪的……罷了。”她聲音漸低,含糊了幾個字,但已足夠叫人懂得其中意思。


    顧硯豁然又轉過頭來,惡狠狠地盯著她。


    葉青籬迴視,眼神複雜。


    過得十數息之後,顧硯忽然垂下眼瞼。他雙手攏在袖中,來迴走了幾步,最後才忽然自嘲一笑,對葉青籬拱拱手道:“葉師姐大恩,顧硯記住了。”


    言罷轉身便走,不過片刻後,在這試法台上轉了個彎道,葉青籬便看到他從袖中取出擷英令,正低頭看著。


    接下來的比試倒是毋庸贅言,簡單說來也就是比前兩天激烈了許多。


    不過葉青籬依舊趨弱避強,雖漸生疲累之感,偶爾也會受些輕傷,但她既修煉了破玉凝髓功,且身懷歸元返春術,這些小問題要解決起來便算輕鬆。反倒是她的動手經驗又比前些時候有所增長,再加上每日子時過後,她總會在小火的指引下去見葉千佑,日日得他指點,修行便自長進。


    值得一提的是,小火原來是一隻名叫火光獸的上古靈獸,修為已經穩穩踏入了藏神中期。但因為葉千佑傷勢未愈的緣故,小火作為本命靈獸與他神府相連,實力便同樣受到壓製。


    雖然那個境界太過遙遠,葉青籬完全無法理解被壓製後的小火實力究竟相當於哪個程度,不過要這隻火光獸護住他們的行蹤,不被旁人發現倒還是輕而易舉的——畢竟沒有哪個藏神期高手會無聊到整天來監視葉青籬這樣一個低輩弟子。


    隻是葉青籬這幾日雖然沒少受到葉千佑指點,對於兩千年前那段謎案,她卻還是沒有得到解答。倒不是葉千佑拒絕迴答,而是葉青籬根本就沒有機會提問。


    她每日一走近那岩漿湖邊,葉千佑首先就會詳細詢問她當日遭遇到的對手,然後她便將各場比試逐一描述,接下來葉千佑必然就會給出點評和教導。藏神期宗師的眼光和經驗自然非同一般,葉青籬每每聽得入迷,不知不覺間當日時間便會到限。


    到得後來葉青籬索性也就暫時收起了這份心思,她看得出來葉千佑對她的決賽成績十分重視,摸約也就猜到了葉千佑之所以如此態度,隻怕也是不想提及舊事惹她分心。


    暗地裏葉青籬下了決心,定要在決賽過後將前事理個清楚。否則以如今情勢之緊張,隻怕遲則生變。


    四月二十日,最終留在試法台上取得決賽資格的修士將隻剩一百人。而當日參與比試者卻有一千人,十取一,這日的賽事格外激烈,受傷人數直線增多。到得子時,葉青籬以八十七名的成績險險進入決賽,饒是如此,竟還在左肩上受了一處外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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