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盛亦顫顫巍巍的坐下,齊尚遠退下了除明全外的所有人,笑道:“你怕朕?”

    盛亦仍低著頭,搓著雙手低聲道:“父皇龍威赫赫,臣媳……臣媳不是怕父皇,隻是有些緊張。”

    齊尚遠突然朗朗笑了起來:“緊張?你不是從白天就已經做好見朕的準備了嗎?怎麽這會反倒緊張起來?”

    盛亦想,幸虧此時她是坐著,若是站著她雙腿定會抖著。突然想起方才齊君巳的那番話,害怕時也要裝出一副無畏的樣子,用氣勢壓倒人。可現在麵前站著的是當今天子,她即使有再大的氣勢也比不過他。

    “跪了半天也沒進食,恰巧朕也還沒用膳,你就陪著朕一塊吃吧。”齊尚遠道。

    盛亦的饑餓感在見到齊尚遠的那一刻早就被壓下去了,這會怎麽叫她吃得下?明全笑著已將餐具放到盛亦麵前,盛亦思索了半晌,還是勇敢的拿起了筷子。她敢發誓這頓飯是她有生以來吃的最壓抑的一頓了,兩人都默不作聲,明全在一旁伺候著。齊尚遠在想什麽,她不知道,但她知道齊尚遠一定知道她現在在想什麽。

    “聽說君斐的府上添丁了?”齊尚遠突然問道。

    盛亦一驚,忙放下碗筷,恭敬道:“迴父皇的話,是的,茗姐姐在今日晌午生了個健康的小世子,如今母子平安。”

    齊尚遠默默點了點頭。

    盛亦心中急得像火燒,見齊尚遠隻是默默的吃著飯,盛亦心一橫,索性就地跪下道:“臣媳肯請父皇讓太……讓四皇子迴去見見剛出生的兒子。”

    齊尚遠慢慢放下碗筷,向明全使了個眼色,明全會意,叫了幾個小太監進來將菜撤了出去。等人出去,齊尚遠才不緊不慢道:“君斐違抗聖旨,就是不將朕放在眼裏,你讓朕如何放了他?”

    盛亦俯下身子,磕了個頭,道:“父皇治國,以孝當先,當年太後仙逝,父皇在梓棺前長跪三天三夜,甚至數次昏厥。而君斐此徑雖然糊塗,但他完全是想給自己的生母一個清白,父皇就不能可憐可憐他這點孝心嗎?”

    齊尚遠長出了口氣,道:“照你這樣說,是朕做錯了?朕阻礙他行孝了?”

    “臣媳絕無此意,父皇如此做自然有父皇的目的。”盛亦忙道。

    “那你說說朕究竟有何目的?”齊尚遠淡淡道。

    盛亦心下一愣,看來今天齊尚遠無論如何是不會讓她好過,索性一咬牙將北堂子說過的話對著齊尚遠說了一遍,又道:“父皇這一步實在是一石二鳥,當年的事對於皇家而言可謂是羞恥的事,君斐的身世父皇絕對不會公布於世,那隻會成為天下人的笑柄,但父皇又想尋個合適的理由責罰皇後。瑙燦國雖是小國,但他若為了皇後興兵起亂,大宇仍是要浪費大量的人力財力軍力。”原來將自己的想法講了出來竟是如此輕鬆的事,有時候害怕也是可以給人以勇氣的。見齊尚遠背對著自己未語,盛亦又道,“而父皇的最終目的是——裕親王。”

    齊尚遠轉過身,眯著眼看向盛亦,一字一句道:“你可知道就憑你剛才的這番話,朕可以要了你的命。”

    “父皇是明君,是聖君,聖君隻誅心,不誅人。況且臣媳講的都是真話,父皇不可因為臣媳講了真話就要了臣媳的命。”盛亦坦然道。

    “你還知道什麽?”齊尚遠麵無表情道。

    盛亦咬了咬唇,索性破罐子破摔,看現在這樣子,她若是什麽都不說,反而會落得個悲慘的下場。看了眼齊尚遠,深吸一口氣道:“臣媳還知道,當年冷宮的一把火跟父皇有關係,如果猜得沒錯,賢妃娘娘還活在這世上。而父皇久久不處置皇後娘娘,不但因為她的瑙燦國的和親公主,更因為她身後還有個裕親王。裕親王雖至今下落未明,但他的勢力還是不可小覷的。父皇如此並不是因為怕了裕親王,而是一直處於步步為營之中,如今您在明,他在暗,父皇隻要稍有行錯便會滿盤皆輸。”

    氣氛變得異常詭異,整個大廳之中靜得可怕,盛亦甚至能聽到自己心跳的聲音。齊尚遠仍是背對著自己,看不到他表情如何。自古以來,皇帝都最忌諱有人能夠猜出他的心,而她今日所言完全是犯了大忌,可是現在這形勢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呀。

    突然,齊尚遠大笑了起來:“你很聰明,可惜隻猜對了一半。”盛亦長唿了口氣,隻聽齊尚遠繼續道:“你可知道剛才君巳跟我說了什麽嗎?”

    盛亦搖搖頭表示不知,齊尚遠笑道:“他罵了朕,他罵得朕反駁不了一句話,他罵朕不配做一個父親。你說,朕算不算得一個好父親?”

    盛亦一愣,許久才道:“父皇是一位好皇上。”

    “好皇上?做好皇上容易,做好父親難啊,隻怕在你心裏,說不定也與君巳一樣,罵了朕千百遍。”齊尚遠歎道。

    “臣媳不敢。”盛亦惶恐道。

    “是不敢還是不會?”齊尚遠繼續問道。

    “是……不敢。”盛亦低聲道。

    “嗬嗬,看來朕還真不是一位好父親。”齊尚遠幹笑了兩聲,道,“朕非但不是位好父親,更不是位好兄長,不然裕親王怎會到現在還不肯罷休?”

    盛亦低下身子,心歎,淩於萬人之上當真有如此重要嗎?那位裕親王甚至到現在還不肯罷休,非要跟齊尚遠爭個你死我活?齊君巳說的不錯,這的確是生於帝王家的悲哀。

    “朕的這幾位皇子之中,哪個最好?”齊尚遠突然眯著眼問道,“朕要你說實話。”

    盛亦想了想,答道:“迴父皇的話,臣媳覺得六爺最好。”

    “哦?是因為他幫你罵了朕?”齊尚遠笑問道。

    盛亦笑了笑,道:“也是,也不是。六爺他敢罵父皇,是因為那一刻他不將您當做是一位皇帝,而是將您當做成了一位普通的、做錯了事的父親。也是因為他罵了您,臣媳才知道他是個重情重義的人。所以臣媳才覺得六爺最好。”

    “是啊,朕今天雖然被他狠狠的罵了一遍,但朕並不生氣,反而高興的很。從小,朕就教育他們,骨肉之間要相親相愛,莫要再重演朕與裕親王之間的奪嫡慘劇。”齊尚遠的笑容帶著絲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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