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莫怕,奴婢不會傷害您。”

    “你別跟著我,你到底是誰?為什麽老是跟著我?”

    “太子妃,奴婢是苾珠,您聽奴婢說完,奴婢這二十幾年一直呆在皇宮中遲遲不肯去投胎,是因為奴婢身上是有莫大的冤屈與罪惡感,如今唯有太子妃您能夠替奴婢贖罪,讓奴婢毫無遺憾的離開。”苾珠見盛亦一直躲著她,索性將她整個人定住,跪在地上哭泣道。

    “你的冤屈與罪惡感與我無關,我剛來這皇宮,你的事我一無所知!”盛亦發現自己的身子動不得,趕忙閉上眼睛。此時出現在自己眼前的苾珠與初見時完全不同,當時她除眼神悲涼外,其他與常人無異,但是此時的苾珠明顯是她死時的模樣,頭發披散淩亂,濕漉漉的滴著水,整張臉因為浸水時間太長而浮腫,甚至是腐爛,眼睛睜得極大,眼珠微爆,整個人像是被漂洗過一般,是非正常的慘白。時不時還有一陣屍臭味傳來,盛亦聞著,就忍不住嘔吐起來。

    “奴婢知道奴婢此時的模樣定是嚇壞了太子妃。”苾珠難過道,輕輕的轉過身,眼淚在爆出的眼睛中輕輕滑落,眨了眨眼,眼瞼卻隻能遮住半隻眼睛,“太子妃看不到奴婢的樣子可能會好些。”

    盛亦心中突然湧上一股自責感,苾珠生前也算得上是個容顏清秀的女子,變成如今這樣,自然不是她所願,於是稍稍的睜開了眼,隻見苾珠濕噠噠卻沒落的背影,顫顫巍巍道:“為什麽你在宮中呆了二十幾年,卻隻有我看得見你?”

    苾珠雙肩一抖,聽見盛亦比之前平靜不少的聲音,興奮的差點轉過身來,但是一想到盛亦剛剛見到她時的那副樣子,她又立馬轉了迴來,背對著盛亦道:“那日見太子妃突然對奴婢說話,奴婢心中也是詫異,但是後來奴婢終於知道為什麽了,太子妃身上是不是有不是屬於凡間的東西?”

    盛亦一愣,想到了三生,它原是蓮花仙子的東西,應該是屬於仙家之物,半晌之後,問道:“你有什麽冤屈?”

    苾珠不答,隻是傷心的哭了起來,許久才道:“奴婢……奴婢是個罪人呀。”

    盛亦沒有再問,隻是聽苾珠漸漸的止住了哭聲,聽她道:“二十三年前,苾珠為皇後娘娘所迫,曾……曾施計害過賢妃娘娘。”

    盛亦心下一驚,急忙問道:“是換太子的事?”

    “太子妃知道?”苾珠直起身,擦了擦淚,道:“是的,當年皇後娘娘與賢妃娘娘同一天生產,但是皇後娘娘誕下的卻是一名死嬰,皇後娘娘怕皇上知道此事後,她在宮中的地位就更加難保了,所以才……奴婢聽說,皇後娘娘怕賢妃娘娘若是誕下龍子被立為皇後,之前就一直派人在賢妃娘娘的安胎藥中放催生藥,隻是沒有想到,賢妃娘娘果然在那一天生產了。”

    “當時皇後娘娘隻在傷心中,宮中卻突然傳來消息說,賢妃娘娘突然腹痛,像是要早產的跡象,皇後娘娘身邊的一位男子說這是一個好機會,倘若賢妃娘娘生的是男嬰,就算不是男嬰,也可將之換來。這樣即可保住皇後在宮中的位置,還可讓皇上治了賢妃的罪,簡直是一石二鳥之計。”

    “男子?是太監?”盛亦問道。

    苾珠想了想,道:“不,是一名男子,絕對不是太監,奴婢還聽他們說什麽山莊,什麽裕王爺的。但是那名男子隻在皇後臨盆那日出現了一次,之後奴婢便再也沒有見過,也再無機會再見。”

    裕龍山莊?盛亦心中一驚,難道裕龍山莊跟這名皇後也有關係?“那後來呢?”

    “那男子建議皇後用死嬰去換了賢妃娘娘的活嬰,可皇後娘娘卻是怎麽也舍不得。不論那男子怎麽勸,皇後娘娘都抱著死嬰不肯放手。就在那時,皇後平日所養的一隻貓跑了進來,那男子就活生生的將貓去了皮,讓奴婢用它去換了賢妃所生的孩子。”

    “皇妃生子,那麽重要的事情,豈容你一個小小的宮女就那麽輕而易舉的換下賢妃的孩子?”盛亦雖知這是事實,可如今聽其過程,仍是覺得不可置信。

    “太子妃有所不知,賢妃的宮中有皇後身邊的人,替賢妃接生的產婆也是皇後事先安排了的,為得就是對賢妃娘娘下手。可奴婢剛剛換下小太子,一迴到殘月閣就聽說產婆還沒有機會下手,皇上就迴來了,皇上得知賢妃生下妖孽,龍顏大怒,將當時留在賢妃宮中的人全都斬了。”苾珠顫顫巍巍的說道,好像那件事仍是發生在眼前。

    “皇後娘娘見到奴婢抱來的男嬰,歡喜的不得了,因而忘卻了失子之痛。那名男子就趁那時將皇後娘娘所生的死嬰交給了奴婢,讓奴婢找個地方將他處理了。”苾珠繼續說道,“可走到了半路,奴婢突然聽見嬰兒啼哭的聲音,方才發現,那名死嬰居然活了過來。”

    “死了那麽長時間的嬰兒怎麽可能複活,你編謊話也該編的像樣一點。”盛亦冷冷道。

    “太子妃,您要相信奴婢,奴婢所言句句屬實。奴婢是個已經死了二十幾年的人了,好不容易遇見太子妃能替奴婢贖罪,奴婢為何還要編謊話騙您呢?”苾珠哭泣道,隨後一頓,繼續道,“太子妃若是不相信奴婢的話,奴婢還有證人。小皇子複活,奴婢正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的時候,遇見了奴婢的一個老鄉,是禦膳房的王師傅,他見奴婢行事慌張,便問奴婢究竟發生了什麽事。奴婢原不想將他拉下水,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但就在那時,小皇子又哭了起來,奴婢見瞞不住,隻能將事情原委告知於他。他為奴婢出謀,說唯今之計隻有他將小皇子帶出宮去,找戶人家撫養他長大,可奴婢萬萬不可再拖累他,於是謝辭了。後來奴婢實在沒了法,隻能將小皇子再送迴殘月閣,卻不料皇上正在殘月閣看娘娘。難煞之際,恰又遇到那名男子,奴婢知道他是宮外之人,又與皇後娘娘有關係,於是將小皇子交到了他手中。”苾珠抽泣道,“所有知道那件事的人都死的死,瘋的瘋,奴婢也猜測皇後娘娘不會再留奴婢,奴婢有罪,不敢苟活,所以才……太子妃,請您一定要相信奴婢的話,奴婢絕對沒有騙你。”

    “就算你說的都是真的,那你當初為何還要助紂為虐,如今為何遲遲不去投胎?”

    苾珠又是一陣哭泣,道:“奴婢是下人,主子要奴婢們做什麽,奴婢哪敢反抗?可是奴婢還有點良知,奴婢對不住賢妃娘娘!奴婢剛進宮那會兒,什麽都不懂,總是被太監們欺負,幹不好活他們就不給飯吃。後來是賢妃娘娘救了奴婢,她對奴婢有一飯之恩,奴婢豈敢忘懷?這二十幾年來,奴婢日日讓自己遭受日光之苦,期望以此能減輕自己身上的罪孽。”

    盛亦看著離自己約摸一丈遠的苾珠,突然覺得她也沒有之前那麽可怕了,輕聲道:“賢妃娘娘所受之罪,會有人替她討迴公道,到時你所犯下的罪孽自然就減輕了。如今你遲遲不肯去,已經違反了天道,你也該為自個兒想想,早日下去投胎。”

    苾珠緩緩轉過身,此時再現的又是盛亦初見她時的清秀麵容。“啪”的一聲跪在了地上,想著盛亦磕了三個響頭,道:“賢妃娘娘今生給奴婢的恩情,奴婢是還不盡了,但願來生能夠做牛做馬,償還今生所欠下的債,奴婢也是時候去下麵祈求賢妃娘娘的原諒了。”說完,四麵綠光四現,苾珠麵容安詳漸漸的消失在綠光之中。

    盛亦發現自己的身子漸漸放鬆,才意識到原先的那股定力早已經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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