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須馬上給邵兒再尋一門親事!”坐在劉老夫人麵前,劉大夫人有些激動地說。


    劉老夫人臉色變了變,盯著她道:“給邵兒尋親事?你還嫌現在不夠亂嗎,怎麽又想這一出?”


    劉大夫人張口道:“母親,您想一想,現在邵兒因為那個低賤商戶女,整個名聲都受到影響,雖說母親為了補救說了那樣一番說辭,但是架不住有人信了那商戶,對邵兒有偏見。所以,隻有邵兒找到了比那商戶女好上百倍千倍的親事,這事才能真正堵住人們的口。”


    如果劉邵很快找到了比孔家好得多的親事,就會給人們一種印象,他劉家根本不稀罕孔家。


    劉老夫人沉思了下來,她意識到劉大夫人說的這個可能非常有道理,而給劉邵重新選擇一門親事,也是勢在必行,既然遲早都要選擇,那麽眼下就給劉邵重新定一門親,這好處顯然更大。


    劉老夫人權衡過利弊,看向劉大夫人:“你這個點子,倒是提的很有心。”


    劉大夫人見老夫人滿意,心裏也立即放鬆下來,笑說道:“其實邵兒這幾年與老爺一同待在京城裏,他的心裏,想必也不願意和孔家那樣的女兒成親的。如今又發生了這種事,邵兒若是迴來聽見了……定然心裏會不舒服。如今這門婚事作罷,正好可以好好給邵兒挑一挑。”


    劉老夫人想到劉邵,心裏也舒服了一會,誰都知道劉家她最疼這個孫兒,當初劉老爺子做主定了孔玲瓏,她就一萬個不滿意,在她心中,她的孫兒千好萬好,豈是一個卑賤的商戶女配得上。


    但那時候,劉老爺子尚且還在,她自然拗不過去。現在,她終於能為劉邵的婚事做一迴主了。


    劉老夫人說道:“最好是寫信到京城,讓文武在京城給邵兒物色一個,京城的閨秀都出身大家,邵兒又常在京城,一定可以挑一個邵兒喜歡的。”


    劉家大老爺劉文武,就是劉邵的父親,劉大夫人的相公。在京中擔著五品官職。


    劉邵作為劉家重點培養的公子,不僅備受老夫人的嗬護,更是一直被劉文武親自帶在身邊。


    劉大夫人趕緊說道:“方才媳婦也想這麽說呢,若是能在京城裏找到,自是再好不過的,這女子賢良淑德,可一樣不能少。”


    劉老夫人頓時又想起那孔家女的粗鄙,一口氣鬱結在胸中,沉著臉道:“那是自然,原本老爺子定了孔家這樁親,我就不讚成,現在看到了那孔家女的真麵目,幸好是不曾嫁過來,不然豈非禍害我邵兒!”


    最近孔玲瓏儼然成了劉府的禁忌,隻要提起來,必然免不了一番氣惱。


    作為被劉家上下痛恨著的孔玲瓏,正絞盡腦汁看著麵前一本賬冊,這綢緞布匹生意原本她就不擅長,從前孔老爺子教她的時候她就一知半解,現在看到這些賬冊,才真正是頭大如鬥。


    玉兒端了點心進來:“小姐,都看了一上午了,歇歇吧。”


    孔玲瓏歎息著放下賬冊:“我還是不如祖父,這樣下去,我如何接手孔家生意。”


    玉兒笑嘻嘻地道:“小姐你也太看不起自己了,這些天來過咱們孔家的大掌櫃,哪個部隊小姐您滿口誇讚?特別是那米鋪的孫掌櫃,現在恐怕將您當做比老掌櫃還厲害的人呢!”


    孔玲瓏笑著用書拍了一下她的頭:“孫掌櫃那次不過是碰巧,接手孔家生意,要的是真本事的。”


    玉兒笑著躲了:“自然要真本事,奴婢認為小姐就是有真本事,不然如何能叫那劉家幾位夫人都個個丟人現眼的迴去?”


    又提到劉家,孔玲瓏淡淡一笑:“那點程度還夠不上丟人現眼,況且,她們現在定然是琢磨,怎麽把所受的氣都出出來。”


    玉兒撇撇嘴:“現在婚約都解了,她們還敢對小姐不利,孔家上下都不會放過她們。”


    可別小瞧了孔家,孔家是鹹陽城著名的商賈,家族少說也有百來號人,現在孔玲瓏繼承了家業,是孔家名副其實的這一任當家,誰敢欺負當家人,孔家其他的人可不會袖手旁觀。


    孔玲瓏忽然想到什麽:“玉兒,我記得祖父說過,經商之道,重在時機,在什麽時候做什麽生意,是最重要的。你說這鹹陽城,孔家的商鋪少說也有上百間,這些鋪子,不可能每間都賺錢吧。”


    玉兒雖然不懂生意,但是在孔家也待了這麽多年,耳濡目染也知道一些:“可是不管是什麽生意,總是有盈有虧的。”


    還沒有哪個生意能做到天天賺錢。


    孔玲瓏卻在思考什麽,將賬冊放到了手邊,慢慢道:“與其盯著這些賬冊看,還不如親身去實踐一番,玉兒,今日起讓那些大掌櫃,把每個月虧損最平均的鋪子報上來,我要一個個看。”


    不是虧損最厲害,是虧損最平均,也就是虧損不分特定時候,也找不出特定原因。


    玉兒道:“奴婢明白了。”


    孔家雖然一夜間換主,但是基業已經擺在那,大型鋪麵都運轉良好,各有掌櫃在操持。孔玲瓏這些天麵見大掌櫃,將人心先穩住了,也解決了日後最大的隱患。


    作為家主的她,便沒有什麽需要日日勞心,可是她還有一樣最重要的任務,就是找出孔家生意鏈中可能存在的問題,進行消除和完善。


    孔家生意能經百年而不倒,便是因為有每一代家主,不斷剔除漏洞,去粗存精,讓孔家的生意網遍灑天下,如鐵桶一樣堅固。


    孔玲瓏要做的,也是這個。


    玉兒說道:“有件事,奴婢覺得應該讓小姐知道。”


    孔玲瓏知道自己這個丫頭從不賣關子,不禁抹開一絲笑:“什麽事?”


    玉兒清了清嗓子:“奴婢也不想拿那劉家的事情再來汙了小姐的耳朵,隻是咱們買通的那個弄玉,近些時候傳來消息,說劉家那位大夫人,把所有夫人都召了去,關在屋子裏也不知說了什麽,出來以後這些夫人就絕口不敢再提我們孔家,連私底下的議論都沒有。弄玉那次故意試探了一句,卻差點就被打殺出府,弄玉說,五夫人對她一向信任,如今這般驚弓之鳥,定然有問題。”


    驚弓之鳥這詞讓孔玲瓏很順耳,玉兒這丫頭是越發出息會形容了。現在滿城的人都在熱烈討論孔家和劉家,劉家這時候在府中禁言,顯然不是那麽單純。表麵上禁了人的口,卻還不知是打什麽主意。


    越是沒有人敢議論,到時出了事,才越方便推個幹淨。


    “另外,”玉兒壓低了聲音,“就在劉大夫人來見小姐的第二天,有人看見劉家一清早就快馬送了一封信出去,看那方向,應該是去往京城的。”


    孔玲瓏淡淡發笑,一時又將賬冊提起:“我知道了,讓他們鬧吧,隻要還沒侵犯我這條線,我便也不會怎麽樣。”


    玉兒現在對孔玲瓏是一萬個相信,她既如此說,玉兒立刻便下去辦她交代的事情了。


    就算是用最快的馬,這信到京城,也得至少半個月。半個月後,是什麽樣的風雲格局,誰都預料不到。


    劉大夫人離了劉老夫人跟前,才算是真正鬆了口氣。她是個極為心細之人,這麽些年,那劉邵雖然並非她親子,但是她樣樣不敢在他身上怠慢,皆因為,劉邵不是她親子,卻實實在在是這劉府的嫡長子。


    劉大夫人心頭鬱結難平,若說還有什麽是萬事通透的劉大夫人抹不開的,那便是她其實是劉老爺劉文武的繼室。劉文武前頭還有一位正頭娘子,這位娘子是當初劉家還清貧的時候,老夫人親自選中的一位鄰家姑娘,性情聽說極是柔善不過,老夫人對她也看做女兒般,而且進門不過半年,便懷了身子。老夫人心裏一直覺得,這位第一位夫人,是個為她們劉家帶來福氣的女子。


    這娘子生產的時候難產,劉老夫人全程守在門外頭,等了一夜,看見產婆手裏抱著一個公子出來,卻緊接著告訴劉家人,母親保不住了。


    劉老夫人據說,生平頭一次落下了眼淚。那娘子為劉家誕下了嫡長子,自己卻沒福享受,劉老夫人愛屋及烏,對劉邵疼到了心坎裏。


    劉大夫人正是因為知曉這一點,所以在劉府中,對劉邵這個嫡長公子,那是比親子還上心,也正因為這樣,才換得劉老夫人的認可,遇事的時候,也肯對她多少網開一麵。


    按理說,那位娘子隻在劉家待了一年不到,而她陪著劉文武二十餘年,論情誼,怎麽都比那娘子深厚。可是,人有時就是這樣,失去的,永遠留在記憶中的東西才是最好的,別說那娘子隻待了一年,便是一天,現在她劉大夫人也隻能是繼室身份,永遠矮了原配一頭。


    作為原配留下的獨苗,劉邵從小在劉府中得天獨厚,連同他娘親應該享的那份福,一起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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