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夏過如往常一樣抄著書,黃老爺子居然派人來傳她過去。這一次在花廳她看見了黃家所有人,包括柳岩祉那個大爛人和柳長貴。


    黃老爺子一身藏青的長袍坐在正位上,眼裏透著幾分不舍。


    “言之,嫿婇,你們成親也一個多月了,言之你帶嫿婇出去走走。”黃梓傑心裏酸酸的,語氣也變得傷感。


    注視著站在眼前的女兒,這一去真的是再難見到了,養了十七年的女兒就要離開這個家了。心裏縱使萬般不舍,也無它法,女兒終究已成別家的人。


    夏過聽著黃老爺子的話,心裏不由得一樂,終於可以出黃府看看外麵的世界了。心想這是不是就是所謂的度蜜月啊?原來古代也流行這個?


    不禁打量著柳岩祉,此時的柳岩祉臉上的傷是完全好了,還是第一次見到他時的那身打扮。不過頭頂上那根灰藍色的緞帶變成了一個手工精致的發箍,一根白玉簪橫穿而過。無形中那份儒雅的氣質又多了幾分貴氣。


    成親之後柳岩祉的生活也沒有他想像中那麽糟。還是跟往常一樣,根本沒有絲毫的變化。


    對於他來說成親隻是拜了個堂而已,然後要對表姐改個稱唿叫娘子。事實上至今他還沒有叫過。


    一個多月未見,柳岩祉對黃嫿婇也沒有當初在淩煙寺那麽排斥了,加上枝倩的關係,他更覺得黃嫿婇親切了,跟他的擋箭牌和救命符差不多。


    臨行前的一晚,柳岩祉被逼迴了新房。


    這間所謂的新房,夏過是一天也沒有住過,今兒準備享受一下這軟軟的梨花床是啥感覺,可是柳岩祉那個大爛人卻進來了。


    草兒識趣地退出了房間,順手還把門給關上了。


    柳岩祉聽到關門聲心裏一驚,警覺得看向黃嫿婇,做好了防守準備。他可記得清清楚楚她上次揍完他之後丟下的那句話:“你少在我麵前出現,見你一次打你一次。”


    由於畏懼她的警告,所以在她受罰其間一次也不敢露麵,隻是讓長貴過去看望過。不管他多麽不中意這門親事,但是她好歹是他表姐,也是因為揍了他,舅舅才罰她的,多多少少心裏有些過意不去。


    對於黃嫿婇受罰的原因,黃老爺子沒有給一個明確的交待,所以才會生出各種版本。在柳岩祉這裏的版本是:長貴告訴舅舅黃花菜揍他,然後舅舅主持公道罰黃花菜去思過齋抄書。所以黃花菜受罰的原因是因為揍了他。


    夏過淡定地坐在桌前看書,好像沒看見他一樣。她覺得多看他一眼都惡心,雖說最後證實他和黃枝倩沒有苟且之事,但是先入為主的感覺,讓她對他沒有絲毫的改觀。


    柳岩祉站在那裏半天沒見黃花菜有反應,便也慢慢放鬆了全身的警戒。看來是真的如長貴說的那樣,那天她對他動手隻是太生氣了而已。哪能真的見他一次打他一次。


    想到這裏便也放鬆了許多,走到黃花菜麵前坐下,看著她認真讀書的樣子,有些糾結。該不該打擾呢?該怎麽叫她呢?斟酌半天終於開口:“黃花菜,看什麽書呢?這麽認真?”


    夏過微微抬眸,目光從書上移開:“黃花菜?你在跟我說話?”


    柳岩祉一臉嘻笑:“這屋裏還有別人嗎?一直這麽叫你啊!不是那麽小氣吧!”


    夏過不怒不笑盯著柳岩祉:“柳岩祉,我再說一次,少在我麵前出現,見你……”


    “見你一次打你一次嘛!哎,我就在你麵前誒,要打不?”柳岩祉一副嬉皮笑臉的模樣,突然發現黃花菜這種狀態蠻可愛的,比那冷冷的安安靜靜的時候有趣得多。


    這些天一想起這根黃花菜,全是那身紅嫁衣在淩煙寺外伶牙俐齒的模樣,這已成了他對她的全部記憶。那個安安靜靜清冷的黃花菜越來越模糊,仿佛黃花菜本就是這樣。


    夏過看他一副找架打的模樣,不禁暗自思索起來。


    他也是會點功夫的,是不是上次自知理虧故意讓她的?這次主動上前挑釁應該是有備而來。看看這間屋子,也施展不開。更重要的是你想打我就陪你打,那不太沒意思了嗎?


    想到這裏忽然打消了動手的欲望,丟給他一個白眼:“無聊!”目光重新迴到書上繼續看她的書。


    “這樣是挺無聊的,隻有我們兩個人在,找點兒事情做唄!”柳岩祉還是那樣嘻笑的模樣,雙臂交疊撐在桌上腦袋湊了過去。


    夏過聽著這麽隱晦的暗示,以及湊過來那張嘻笑著的臉,就是一拳打過去:“流氓!”


    “啊!”吃痛的柳岩祉本能地揉著被打出血的鼻子,滿臉的委屈與無奈,看著夏過理論起來:“真是野蠻,幹嘛又打人!誰流氓了?”


    夏過噌得站起來,將書拍在桌上。一隻腳踩到椅子上,一隻手叉腰,另一隻手指著柳岩祉:“你流氓誰流氓!打的就是你這個小流氓。你說你才多大的個小屁孩兒,腦子裏盡想些什麽?”


    柳岩祉擦著流出來的鼻血,一臉的茫然:“我想什麽了我?我不過是覺得兩個人這樣幹坐著挺無聊的,可以下下棋、對個對子玩玩,錯了嗎?”


    夏過看柳岩祉無辜的表情,眸子清澈如水,她犀利的眼神忽然暗了下來,原來思想不純潔的人是她,她想太多了。


    自知理虧,有些無措,眼神也開始閃爍起來。


    “那,那,那你可以直接說下棋、對對子啊!”夏過明知理虧仍舊辯駁。


    “我這不是照顧你,看你想玩什麽嘛!”柳岩祉眼神那個怨念啊,那個無辜啊!心裏暗加了一句:又打我!連我爹也沒打過我,最多罰我跪祠堂。要不是看在你是女孩子,還受了一個多月的罰,我才不會這麽好心依著你。


    夏過牽強地笑笑,看著柳岩祉那還在流血的鼻子,忽然有些內疚了。其實柳岩祉也沒有想像中那麽壞。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你不要緊吧!要不你先止止血?”


    “當然要緊啊!流血了!不知道你這娘子怎麽當的,相公鼻子在流血,你居然還在那裏無動於衷。”柳岩祉丟給夏過一個你很白癡的表情。


    夏過深吸一口氣壓住心裏往上飄的火,說服自己:不生氣,他隻是一個小屁孩兒。不跟他一般見識。


    走到右側把插著鮮花的花瓶拿過來,將裏邊的清水倒進水盆裏,便對著柳岩祉招了一下手:“過來。”


    “你想幹嘛!”柳岩祉看著那盆涼水,總感覺那根黃花菜沒安好心,便警覺地問了一句。


    “幫你止血,你說幹嘛!”夏過沒有好語氣的迴了一句。


    “哦!”柳岩祉聽話的走過去。


    “低頭。”夏過命令般的語氣讓柳岩祉想都沒有想,便將頭低下去了。她輕輕一笑,還挺聽話。用手舀起一捧水朝柳岩祉的後脖子淋過去,還用手拍了拍。


    被涼水這麽猛地一驚,柳岩祉整個人跳起來,麵露慍色:“你幹嘛啊!這大冷天的用涼水淋我。”


    夏過順手又將柳岩祉擒住摁著他的頭,讓他動彈不得:“別動,說了給你止血,你想流鼻血流死啊!”說話間又舀了一捧水朝他後脖子淋過去,輕輕拍了拍。


    柳岩祉手被反扭著,動也動不了,隻得忍受著一捧接一捧的涼水淋他的後脖子。人雖動不了嘴可沒閑著:“黃花菜,你別太過份了啊!小心我休了你。”


    夏過無所謂的一笑,看著血慢慢止住了,便鬆開他。拿著棉巾擦了擦濕了的手,又將棉巾扔給柳岩祉:“好啊!我求之不得。跟誰多願意嫁給你似的。”


    柳岩祉接過棉巾擦幹脖子上的水,又擦了擦鼻子,果然沒有再流血了。這方法還挺有效,雖然涼了點兒。


    他一直有個流鼻血的毛病,鼻子一撞就流血,天氣太幹燥也會流血。他爹也請宮裏的太醫看過,也沒有太明顯的效果,隻得每次流血就熬止藥的藥喝。這次居然用涼水拍拍就好了。


    “你不願意嫁給我,幹嘛上淩煙寺找我啊!還死乞白賴的非讓我迴來成親。”


    柳岩祉放好棉巾,摸了摸被打濕的衣領,濕濕的太不舒服了得去換件衣裳,說著就往門口走。


    “嘁!要不是為了救你們柳家,我才不會嫁給你這個小屁孩兒。”夏過又坐在桌前繼續拿起那本沒看完的書。


    柳岩祉停住開門的動作轉身走到夏過的麵前:“你說什麽?救我們柳家?”


    “怎麽,你還不知道啊?”夏過又放下書看著柳岩祉,“那我就好心的告訴你。你爹犯了欺君之罪,讓我們黃家幫忙把謊話變成真話。要不是柳家對我們黃家有恩又是親戚,誰肯這麽急匆匆的嫁女兒啊!又不是有了身孕等不了。”


    柳岩祉的麵色瞬間沉了下來:“倒底怎麽迴事兒,你說清楚。”


    夏過看著他一副全然不知的模樣,不禁搖了搖頭。


    這個柳華青官居要職,還是三元及第的狀元,沒想到這麽寵兒子,這麽大的事也不告訴他。等他長大、懂得承擔得到什麽時候去?


    好吧!柳老爺子和黃老爺子都這麽小心的嗬護著他,那麽這個惡人她來做好了。


    “事情是這樣的,宮裏有人想討好皇上……”夏過將事情的前因後果講了一遍到最後補了一句,“所以,我才會跑到淩煙寺去。這跟我想不想嫁給你沒有半個銅錢的關係,我隻是在還柳家的人情,不想柳家因為你一時的任性而再次臨難。”


    柳岩祉整個人都呆住了,他想起父親在他來江寧前說的那些話,還有他看見了張槐。


    難道父親早做好了準備,萬一皇上發難,也不會累及到遠在江寧的他?所以才會讓他在江寧多住些時日?是不是早已告知舅舅如果萬一柳家出事,他就交由舅舅照顧?


    “為什麽爹不告訴我?還替我什麽都安排好了。”柳岩祉喃喃的問了一句。


    “想保護你唄,怕你擔心。看你爹把你寵成什麽樣兒了?你什麽時候才能長大啊?”夏過鄙視地看了他一眼。


    柳岩祉抬起頭看向夏過:“誰說我沒長大,我早就是個大人了。”


    夏過看著柳岩祉一本正經的樣不禁笑了:“你!現在?大人?嗬,太好笑了。”迎上柳岩祉不悅的表情,夏過收起笑容,“好吧!我問你,接下來你準備做什麽?你的人生目標是什麽?”


    柳岩祉略微沉思,忽然頭微微仰起:“我接下來準備拜訪幾位前輩,然後參加今年的科舉,我的人生目標是做、聖、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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