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岐記得這張臉,雖然與那天在鏡頭前的樣子有些不一樣,但景嵐給他的印象很深刻。


    不是因為樣貌,而是在她身上他看到了那個人的影子。


    “看得出來你對創峰還有房地產有很深的研究。”邵岐話鋒一轉,“但大都比較片麵,房地產行業不光靠政策決定生死,背後人為的運作也占很大一部分。你還得再多學學。”


    景嵐點頭,“我知道了,是我太淺顯了隻看到表象沒看到背後更深的道理,多謝邵總指點。”


    “不用謝。”邵岐看了另外三人一眼,“投資發布會馬上要開始了,趕緊進場吧。”


    邵岐離開後,鍾和嶽拍拍景嵐的肩。


    “別氣餒,他能對你說這麽多話已經很能證明你的能力了。”


    “謝謝你鍾先生。”


    景嵐當然知道,她一個門外漢肯定說不出多有見地的話來,但隻要能吸引邵岐的注意力就夠了。


    她深知男人需要的是聰明的夥伴,而不是聰明的伴侶。她不需要做得太好,至少也不要當個花瓶。


    周逸和鍾和嶽走在前頭,何硯州和景嵐則在後麵跟著。


    “你很勇敢,希望你能保持下去。”


    看似沒頭沒尾的一句話讓景嵐明白,在何硯州的心裏她已經畫下了淡淡的一筆。


    “何部長,可以冒昧地問您一個問題嗎?”


    “問吧。”


    “記者存在的意義是什麽?”


    景嵐這個問題不是白問的,跟何言禮不同,對付這種打小在官場裏左右逢的老油子,她就必須得彌補他缺失的那一麵。


    老油子缺少的是什麽?


    一顆沒有被世俗汙染的心。


    從現在起,景嵐要開始表演了。


    “記者的存在是為了讓人們有一雙可以看向世界的眼睛,聽見群眾需求的耳朵和為不公發聲的嘴巴。”


    何硯州說完都覺得可笑,話總說得漂亮,現實又能有多少記者能做到。海市現在幾個有威望的老記者名下有多少套房,他可是清楚得很。


    “部長您說的沒錯,但對未來我還是有些迷茫。”


    何硯州偏頭看她,“為什麽?”


    “因為我不想看見自己變成一支被欲望驅使的筆杆,所以我很迷茫,自己是否能堅持走這條路。”


    聽到這個原因,何硯州倒是覺得意外。通常人們對自己的欲望避而不談,而她卻大大方方地把這個問題擺在明麵上和他談。


    他是該說她蠢,還是該說她赤誠。


    “這個問題沒有人能幫你,隻有你自己可以。”


    景嵐歎了口氣,“確實,或許是我現在還不夠堅定。反正路還長,走一步看一步吧。”


    何硯州沒再說話,兩人一路無言走到報告廳的側門。


    臨進門前,他突然開口。


    “我希望你能堅持,在劉家村的那條新聞裏,你作為記者的意義就已經體現出來了。”


    說完,何硯州就推門進去了。


    景嵐看著他挺拔的背影,不得不承認,這個男人很有魅力,無論是外表還是內涵。


    但愛情於她而言就像一顆裹了蜜的炸彈,一點點甜頭過後就是爆炸性傷害。景嵐不敢把人生賭在那一點點甜頭上,她嚐過的苦太多了,得需要很多的甜才能補迴來。


    演講的環節就是聽邵岐闡述創峰未來的發展宏圖,即使景嵐今天不負責采訪她也聽得十分認真,不光是為了了解邵岐更主要的是他的商業理念很值得她學習。


    40分鍾的演講結束,已經刷過臉的景嵐沒有跟著摻和接下來的自由提問環節。待了一會,她覺得周圍太過嘈雜便先離開了報告廳。


    從側門離開報告廳要穿過休息室,周逸覺得無聊就在這抽煙。


    見景嵐也提前出來了,他將手裏的煙頭撚滅。


    “怎麽這麽早就出來了?”


    景嵐笑了笑,“人太多了,估計也輪不上我。”


    “那咱們出去吃飯?”周逸看了眼時間,“正好也到了吃飯的點。”


    “好啊,周逸哥你想吃什麽?我請你。”


    “小嵐帶我吃什麽我就吃什麽。”


    這大少爺這不是給她拋難題嘛,海市的餐廳在腦子裏轉了一圈,最後景嵐選定了一家一直很想吃但總舍不得去的火鍋店。


    兩人正準備要走,鍾和嶽這時也從側門出來了。


    “你倆要走啊?”


    周逸迴答:“我和小嵐準備去火鍋了。”


    鍾和嶽兩眼放光,“火鍋?這不得帶我一個,走走走,我中午沒吃飯都快餓死了。”


    周逸答應得咬牙切齒,景嵐覺得十分好笑。


    不過這樣也好,她不用和周逸單獨相處,也避免了一些沒必要的麻煩。畢竟對方不是她的最終人選,所以景嵐也不想跟他搞得太曖昧。


    來到停車場,鍾和嶽又很沒眼色的坐到了副駕駛座。


    “你們去哪家店啊?”


    “去北區的蓉堂。”景嵐說。


    鍾和嶽擺擺手,“蓉堂味道一般般,我知道有一家很好吃,小周你先往嘉明區開。”


    “叫什麽小周,明明你也沒比我大兩歲好吧。”


    “大你一天也是大,認命吧小周。對了景嵐,你和小周是怎麽認識的啊?”


    景嵐看著窗外出神,見他對自己發問還有些意外。


    沒等她開口,周逸先替她迴答了,“小嵐是我妹妹的好朋友,一來二去就這麽認識了。”


    “這麽簡單?你小子不會在誆我吧。”


    “你不信就去問小嵐。”


    景嵐說了句是這樣的,算是認證了周逸的說法。


    按照鍾和嶽的導航,三人來到一家裝修老舊的火鍋店,空氣中飄著牛油和辣椒味道,景嵐一進去就連打了三個噴嚏。


    點菜這事鍾和嶽一個人就包圓了,壓根用不著其他兩人操心。各式各樣的肉片源源不斷地被端上桌,看得景嵐心裏直滴血,這一頓下來不得扒掉她錢包半層皮。


    景嵐含著淚拿起筷子夾了片肉放進嘴裏,不得不說這鍋底的味道還真不錯,即使不沾底料也很香。


    “你們猜今天哪家公司給創峰投資額最高?”


    鍾和嶽看似隨意提了個問,實則是想試試景嵐的能力。


    周逸說:“我猜是景榮華泰,上一年就是他們公司。”


    景嵐放下筷子,腦子裏迅速將今天參與投資的公司大概分析了一遍。


    “我覺得是廣康。”


    “為什麽?”鍾和嶽心裏的答案並不是這個,但他還是想聽聽看她的原因。


    “創峰上一屆投資會廣康的投資額占比是9.8%,這對一個當時僅成立2年的建築公司來說是一筆很大支出。我個人看來,創峰的投資迴報率並沒有高到足以讓一家新成立的公司豪擲千金。結合這三年廣康在做的幾個項目都和創峰有著不小的聯係,我鬥膽猜一下上次投資會創峰可能是在給廣康造勢。”


    鍾和嶽撐著下顎,饒有興趣地看著她。


    “你這話說得很大膽啊,可你怎麽確定今年廣康的投資額一定是最高呢?”


    “廣康今年有兩次人員變動,我想其中創峰必定出了不少力。”


    景嵐沒有再往下說,鍾和嶽自然是明白她的意思,周逸則聽得一頭霧水。


    “不是,所以呢?為什麽啊?”


    鍾嶽重新拿起筷子,“沒有為什麽,隻不過你猜錯了。”


    “所以最高的就是景榮華泰?”周逸說。


    “對的。”


    這個答案景嵐也有想過,但她沒有堅持,果然自己的判斷力還是不夠準確。


    想到這,她看麵前的火鍋都不香了。


    鍾和嶽看出了她的失落,趁著周逸上廁所的間隙,他敲了敲桌子。


    “廣康的投資額和景榮華泰的不相上下,或許三年後,你的答案就是對的。”


    景嵐看著鍋裏的肉,良久,嘴角露出一抹笑。


    “謝謝,我相信我的答案絕對正確。”


    氣氛歸於沉默,鍾和嶽捏著筷子手停在半空中沒有動。


    他的腦子裏正在博弈,對於周逸的風流事他不想多管,但他始終覺得麵前這個女生理應值得更好的人。


    想了許久,他終於開口。


    “周逸不是個好的歸宿。”


    “什麽?”景嵐感覺自己像是聽錯了。


    火鍋裏的油泡突然炸開,鍾和嶽的理智也一下子被拉了迴來。


    他笑了笑,“沒什麽,周逸怎麽還沒迴來啊,不會是要逃單吧他。”


    “沒事的鍾先生,這一頓我請。”


    “哪有讓女孩子請客的道理,你坐著,我去買單。”


    鍾和嶽正要起身買單,周逸這會也從廁所裏迴來了。


    “小嵐,你啥時候把單買了啊?”


    景嵐挑眉,“剛才拿水的時候咯。”


    “你速度也太快了吧,我還想著買單呢。”周逸痛感惋惜,自己想裝個君子都找不到機會。


    “既然說了我請那就是我請,周逸哥你幫了我那麽大一個忙,所以這頓飯就安安心心接受吧。”


    周逸見她這麽說就沒再堅持,反正她這次請自己吃飯,下迴他也就有理由請迴來了不是。


    若是放在平常,鍾和嶽必定是要插科打諢兩句,可現在看到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心裏突然有些不是滋味。


    他想一定是今天的火鍋太辣了,辣到他神智失常說出那樣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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