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開班之前還有大概不到一周的時間,這短暫的時間裏我一直在思考應該做些什麽。


    稍微適應了些許每日的勞動之後,突然閑了下來,倒是給人一種難以接受的感覺。說實話,現在的我有一種莫名其妙的偷閑的罪惡感。


    這罪惡感放在以前,可能輕易都不會出現的,但或許是因為上過班了,明白了掙錢有多麽困難,明白了這每一筆錢是真正的來之不易,我才終於發現,其實自己一直都隻是個並不知道家人辛苦的孩子。


    以前的我張口就是要錢,甚至還要的那麽理所當然,如今的我感覺這一切做的都很是不妥,雖然母親在我上學的時候,除了每月固定的生活費之外,並沒有給過我更多的“閑錢”。


    但哪怕是每月1000元的生活費,也還是讓我攢下了幾百塊錢的零頭,許多和我認識很久的朋友都很驚訝,我攢錢的能力,或許這是一種天生的,也或許是曾經別人對我產生的些許影響。


    還在上高中的時候,小婷是個很喜歡記賬的姑娘,而那個時候的我還並沒有記賬的這個想法,也許是受了她的影響,也許是因為她的帶動,我才會逐漸的養成了這個習慣。


    其實,早在認識她之前,攢錢的習慣我就已經積累下來了,隻不過記賬的習慣是後來在她的帶動下形成的。


    每一任情侶之間都會給對方留下些許的影子和習慣。


    就好像小婷教會了我如何去規劃自己的每一筆錢,如何去規劃自己的人生,如何去給自己定好目標。


    而帆帆則告訴了我有錢人的生活是怎樣的,富家千金的“未來”又是如何讓人不該攀登的,在帆帆的身上,我明白了,何為貧富差距,何為家庭境界的差距,何為眼界之間的差距。


    也正是在那之後,我學會了向上攀登,對於自己的學業,對於自己以後的方向,對於自己今後能行走的道路。


    我能選擇專升本,或許正是帆帆推了我一把,可惜她並沒有陪我到最後。


    但在我心底,其實我是慶幸的,那種和帆帆呆在一起的時候的難以忽視的壓力感,是所有人或者說大部分人都難以承受的。


    雖然那個時候我們見麵的次數屈指可數,但是每一次見麵我的內心深處都有一種難以忽略的卑微。


    那是來自於身心的卑微,而那種卑微根本無法抑製。


    在那之後,我遇到的好像就是小潔了,在她的身上我學到了如何麵對絕境而不放棄,如何麵對困境而不避諱,如何麵對難題而不自暴自棄。


    但,她的拖延症著實有些嚴重過頭了,甚至到了我難以接受的程度,或許在我們相識的三年長跑裏麵,我無數次和她談過這個問題,可惜到最後都無功而返,成了無稽之談。


    現在迴想起來,也許我們兩個人的感情之間一直都是我在精神內耗自己,我在精神內耗自己為什麽不能再多勸她幾次?為什麽不能再努努力,再推上她一把?


    可惜在感情裏麵,一個人的努力終究是不夠的,是不足的,也是難以為繼的。


    我們都懂,我們也明白,隻是我們兩人一直沒能找到一個好的理由,一個好的分手的理由。無論曾經這走過的三年時光,還是如今這已經分開之後,我們互不聯係的現在。


    或許,直到我們互不聯係的時候我們都沒能找出我們分手的原因,說實話,在旁人看來,我們兩人的感情就像是一灘平靜的池水一樣。


    我們沒有所謂的熱戀期,沒有所謂的平淡期,甚至沒有所謂的冷戰期,就那麽平平淡淡,就那麽順理成章。


    再之後就是一段很平靜的空窗期,在我們兩人還在做最後的掙紮的時候,我這邊也已經開始走起了自己的路了。


    小陌,一個小我幾歲的妹妹,一個看上去蠻靦腆的姑娘,我們兩人的相遇,或許也隻是一種緣分而已,畢竟以我們兩人的年齡差來講的話,很難在網上相識彼此。


    其實最開始的時候,我隻是覺得這姑娘人不錯,在我們兩人相識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裏,我們都是以兄妹彼此相稱的,直到現在,我們之間也會偶爾這樣稱唿彼此。


    而我們兩人倒是經過了一段真像是正常情侶該走過的一段路,甚至在這期間,我還當了一陣子掛件呢。


    好吧,莫名其妙的就從攢錢聊到了談情說愛了,這個話題也算是結束了,接下來,關於往事的迴憶也就到此為止了,而關於繼續怎麽走接下來的路,新的故事也要準備啟程了。


    ……


    辭職後的第一天,起床的時候依舊是清晨六點多,或許在生物鍾上麵,我早已經習慣了起床的時間,就是不知道後續會不會一點點改迴來。


    糟糕的生物鍾確實對我的睡眠造成了一定的影響,因為昨晚過於興奮的原因,以至於熬到大半夜才睡著,這或許是我兩個多月以來久違的一次熬夜。


    早上起來的時候,我總覺得自己的頭昏昏沉沉的,這好像已經是很久沒有感受過的感覺了。


    最近好像已經快入秋了,時間已經來到了九月中旬,這個季節早晚的風也已經帶有了些許的涼意,秋天的腳步似乎越來越近了,在上課之前,或許我應該迴趟村裏看看奶奶。


    雖然在我的內心深處,總覺得折騰一趟會很費勁,但這或許是下半年時間裏難得的能迴趟村的時間了,也許再迴去就快過年了。


    說實話,奶奶在我眼裏一直是一個性子很怪的人,在我沒工作的時候,她總是三番五次的催促我去找個工作,然而當我有工作之後,她又總是幾次三番的關心我工作累不累。


    其實我多少也理解幾分長輩對於晚輩的這份關心,但是說實話,在她的身上,我總覺得這份關心來的有種相互矛盾的感覺。


    而這感覺也在我的心裏被逐漸的放大著,就好像從始至終,我對自己的想法就沒有半點改變。


    罷了,動身吧。


    在做足了各種收拾和準備之後,我背起了自己的背包,在和母親打好招唿以後便出了門。


    今天的太陽蠻大的,好像即便已經感受到了秋天的腳步,但這鬼天氣卻依舊沒有半點想要下雨的意思。


    有時我甚至在擔心奶奶那院子裏的菜地該怎麽澆水,有時我甚至在思考奶奶幹活的時候會不會想起爺爺,有時我甚至會莫名其妙的想這老太太自己一個人待在家裏,每天該怎麽消磨時間?


    但對於這些問題,我能做的就隻是思考,就隻是想一想,就隻是單純的擔心,至於再多的什麽,我做不了,我做不到,我也沒有辦法。


    最開始的時候,在爺爺剛走不久的時候,奶奶確實幾次三番的給我打來電話,告訴我準備去城裏租個房子,圖個方便,也圖個安心,最重要的是想換個環境重新生活。


    為此,我當然是相當理解的,我當然是非常明白的,我也曾經陪她去過一次,去看了看她準備租下的那間房子。


    她還告訴了我那間房子每年的租金是多少,說實話,那房子雖然確實有些溢價,但隻要奶奶喜歡,這都不是什麽問題不是嗎。


    但奶奶的心思一直都比較複雜,或者應該說在她背後的那些親戚們對她的所謂的“指引”很是複雜。


    或許也正是因為這些親戚們從中作祟,奶奶的想法才一而再再而三的產生變化,以至於當我再次詢問奶奶要不要去租房子的時候,她又突然改口了。


    奶奶告訴我,在城裏好像什麽東西都需要花錢,好像什麽東西都需要現準備,好像做什麽都需要出門,而現在的她或許並不想頻繁的出門,甚至不想太頻繁的和別人交流。


    這大概就是周身一下子冷清下來的結果吧。


    記得上次迴去的時候,奶奶整個人都像是魂不守舍一樣,做什麽事情的時候都像是沒有主見一樣,哪怕晚上想做道菜都要先問問我想吃什麽,當我說出隨便做點什麽的時候,她就會自己一個人在廚房喃喃自語。


    我該做點什麽呢?我該做一道什麽菜呢?我該怎麽去做這道菜呢?


    我知道這些問題,奶奶其實都是隻是下意識的脫口而出,但坐在屋子裏麵聽到這些話的時候,我的心情卻十分複雜,隻留下奶奶一個人生活,最開始的時候還是有些太殘忍了。


    但在那之後,無論誰去勸導,奶奶都隻是說,“我還是更願意守在這村裏的房子,守在這處老院子裏,哪怕到最後我也在這兒走了,那也是我自己願意的。”


    那一刻,我大概是明白了,奶奶已經下定了決心,奶奶已經在心裏有了自己的想法,奶奶已經做好了獨自一人生活的準備,也做好了一個人麵對著長遠孤獨的準備。


    上次迴去的時候,奶奶告訴我每天太陽還沒下山的時候,她就會急忙將大門鎖好,將房門鎖好,將窗簾拉好,一個人坐在炕上,一個人看著電視,一個人怔怔出神。


    奶奶告訴我,有時候她真的覺得自己一個人呆在這麽大的一個院子裏,很害怕。


    其實當我第一次聽到奶奶這個說法的時候,我是很不理解的,但現在想來,現在再去品味這句話的時候,我卻明白了許多。


    也許奶奶害怕的一直都不是孤獨,而是這孤獨背後自己一個人的生活。


    這生活最開始看來可能很是麻木不仁,但當迴過神來的時候,當發現整間屋子裏的所有事情都得自己一個人去做的時候,當麵臨著各種瑣事和各種問題的時候,人心是會被逐漸潰散的。


    我突然想起了當初在等帆帆放假之前,自己一個人住在民宿度過的那一周的時光。


    那段日子裏,我每天就像是一個足不出戶的死人一樣,就那麽宅在屋子裏,就那麽看著手機屏幕,看著一條條短視頻,看著太陽東升西落,煎熬的度過著每天的時間。


    說實話,我甚至能感覺到那段日子裏自己的整個人的精神都開始變得不太穩定。


    每天麵對屋子裏的一些東西,總會有一種莫名其妙的動搖感,就好像自己應該做些什麽一樣,但自己又什麽都不想做,就這樣度過一天又一天。


    而現在的奶奶又何嚐不是當初的我呢?


    隻不過她年紀更大了,隻不過她經曆的更多了。


    但我卻沒有意識到,爺爺陪伴著奶奶的這多少年的歲月裏,一直都是爺爺一個人負責全家上下的所有事情。


    也就是這樣一個男人,突然之間就放下了自己的攤子走人了,而留下的這亂七八糟的攤子,一下子交給了一個多少年都沒有經手過的老太太身上。


    如果說這個老太太真的能麵不改色甚至以一個完全沒有被衝擊到的樣子穩定接手過來的話,那我的擔心或許還會再加重幾分。


    我甚至會覺得奶奶已經做好了離我而去的準備,做好了陪著爺爺一起走的準備。


    當一個人在經曆了一場生死離別之後還能麵不改色的做任何事的時候,那距離這個人出事也就不遠了。


    至少我是一直這麽認為的,無論是曾經還是現在,這個想法一直都在。


    我一直覺得一個人的情緒隻有當真正的抒發出來,無論是以任何形式,以任何方法,以任何角度去抒發,隻有真正的抒發出來,才會真正的讓旁人們覺得,讓親人覺得這個人還沒有被擊垮。


    而現在的我也再次踏上了迴村的路,再次踏上了迴去看望奶奶的路,希望這個老太太生活的還算順利吧。


    說實話,一個心大的人並不會怎麽太讓人擔心,也許我這心大的性子也隨了奶奶一些也說不定。


    至少在我的記憶裏和印象中,母親和父親兩個人都不是那種心大的人,母親對於任何事而言,做起來都是謹小慎微的,甚至有些過於謹慎。


    至於父親,哪怕在我的記憶裏並沒有留下太深刻的印象,但我知道父親做起事來一直都是力求完美,甚至無論麵對任何大小事情。


    就從父親那一筆流暢且剛勁有力的鋼筆字上麵,我也能看得出來,他是個肯為了自己想要的東西而努力的人。


    可惜,在我的記憶深處並沒有多少留給自己的父親。


    這個在我模糊印象裏一直是一個偉岸的男人,在我記憶還沒有真正形成的時候,就已經悄悄的離去了。


    奶奶真的經曆了很多,最開始經曆了自己孩子的突然離去,如今又經曆了自己丈夫的病逝。


    對於一個女人而言,一生最重要的兩個人就這樣離她而去了,有時候我甚至挺佩服奶奶的。


    客車一路向前行駛著,等到我從那處熟悉的路口下了車,沿著那條並不算寬敞的鄉村小路朝著村裏走去的時候。


    大地兩旁的微風順著成片的玉米吹拂而來,甚至還帶了幾分成熟玉米的香氣,這或許就是秋天的味道吧。


    沿著小路向西行走著從兩側全是玉米地的大地旁,一路走進了村子裏,村子兩側是小平房和小院兒,在這些小院裏麵,時而傳來狗叫聲,時而傳來住戶們開門出入的聲音。


    我繼續向前走著,又走過了一處岔路之後,再向前走了兩三戶,終於走到了那處熟悉的大門前,門前的柏油馬路已經鋪好了,踩在腳下的時候感覺是那樣的厚重,看來這次鋪路真的很成功。


    柏油馬路和門口的這處水泥地之間還被細心的修飾了一條小斜坡,這條小斜坡看上去很是平緩,比最初我和奶奶整理的那一小塊看上去很醜陋的小斜坡要漂亮許多,估計是又重新修了一番。


    我滿意的點了點頭,順著柏油路旁邊的斜坡向下走去,走到了水泥路上,走到了紅磚路上,走進了院落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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