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要有動作了嗎?遠遠比我預料的要遲得多啊。”


    薑有梨淡定地接過翠竹呈上來的信封,撕開封口,取出信紙。


    ————


    薑有梨門下:


    本官自深山閉關感悟宗師之路,已月餘矣,不覺間江湖風雲變幻,閣下之名,如日中天,誌學之齡,武道已臻先天之境,實乃武林之幸事。本官雖身處廟堂之高,亦聞江湖之遠,對閣下之成就,不勝欽佩。


    吾等雖曾有過節,誠如流水之不返,亦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出。君殺我軍,實為廟堂江湖之爭,非私仇也。


    昔日之事,如煙雲過眼,本官素來以寬厚待人,不計前嫌。閣下昔日之舉,雖有失妥當,然本官願以大局為重,不咎既往!


    吾等雖為一方太守,然權柄有限,治所雖廣,心憂猶甚。望以國之大計,民之安危為重。


    君武藝超群,麾下亦聚英才,勢力日盛,實為當世罕見,念君當是胸懷大誌之人,須知合則兩利,分則兩傷,本官願與閣下攜手,共商國是,以保一方平安。


    若閣下能以天下蒼生為念,放下私怨,本官自當以禮相待。


    若不然,江湖之大,非一人所能左右,本官雖不願見血雨腥風,但若有人妄圖以武犯禁,擾亂社稷,本官亦不得不秉公執法,以正視聽!


    閣下乃明智之人,當知進退之機,勿使本官為難。


    願閣下深思熟慮,以和為貴,共圖天下太平。本官靜候佳音,期待與閣下把酒言歡,與少年天驕共敘宗師前路。


    此致


    夕陽郡太守秦元亮


    ——————


    薑有梨很快看完了短短幾百字的信,輕笑一聲重新把信折了迴去。


    雖然在信裏看不到那太守的表情,但是他幾乎能夠想象出來——


    太守在深山中閉關一月出來時,聽到一個月前還隻是內息境的小武者搖身一變成了先天、還殺了他派去的另一個先天將軍時那一臉懵逼的表情。


    然後不知是懷著怎樣複雜的心情,才寫下了這一封信。


    不過依薑有梨看來,這封信恐怕仍舊是緩兵之計,如果他願意歸順自然更好,如果不願,恐怕等太守整備好兵馬,等待他的就是一場真正的討伐戰役。


    “老爺。”


    翠竹見薑有梨看完了信,又垂頭說道:“先前還有一個小乞丐找上了山,被我們巡山的攔下後,他留下了一句話,


    ‘春山登高望遠,自是一樁美事,然春雨潛潤無聲,其春雷也具雷霆萬鈞之勢,山上已暗流湧動,切勿靠山而居,否則恐有泥石壓頂之危。’”


    她搖頭晃腦背完,疑惑地問:“老爺,這是什麽意思啊?”


    她一個人琢磨了許久,總覺得這話不像字麵上那麽簡單。


    薑有梨微微一笑,“這話需要跟信裏的內容對應起來才能明白。‘靠山而居’,指的是太守這座山,不要靠山而居,自然就是讓我不要相信太守的招攬,


    “‘暗流湧動’‘泥石壓頂’等詞語則是提醒我郡城兵馬異動,出兵討伐已經是必然,不要抱有僥幸心理。”


    翠竹恍然大悟,緊接著連忙補充,“可是老爺,那小乞丐沒有說是誰讓他傳話的,我問他,他隻說有個漢子給了他二兩銀子讓他過來。”


    薑有梨不置可否,“偌大一個望淩城,豪族避我如蛇蠍,隻剩下一個寸傷武館跟我有牽連,但是,若是館主他們傳話,不需要如此遮遮掩掩,因為世人皆知他們與我的關係,更何況他們也沒有能力提前得知信裏的內容。


    “所以還能有誰呢?”


    翠竹腦筋靈活,兩個字立刻脫口而出,“城主?!”


    薑有梨沒有反駁,冷哼一聲,“城主打的好算盤,傳個話留下人情,話裏又不留下把柄,將來無論如何結果如何他都不吃虧。想當個牆頭草兩頭吃?哪有這麽簡單!”


    他沉吟片刻,吩咐道:“翠竹,你安排下去,把接下來這些消息傳播至望淩城大街小巷,如果可以,讓人編個孩童歌謠什麽的最好。


    “第一,兩月之前,城主得知我即將登臨先天,上薑府拜賀,薑府宴開整日,賓客盡歡。”


    那時他還是內息圓滿,說是即將登臨先天沒問題吧?


    那日城主上門,薑府宴開一日招待城主,最後賓客盡歡,也沒問題吧?


    ——雖說那日城主上門是為了讓薑有梨交出功法,但也隻是提了一嘴,並沒有強求,反正城主是笑著被薑有梨送出門的,這可是許多人都看到了,他可沒亂說!


    “第二,幾日前,為慶祝我晉升先天,城主忍痛割愛,舍下臉皮遊說各大豪族,終於是把這春山賣與了我,我二人攜手共上春山,登臨山巔美景,城主甚至將他高中狀元之後所作的一句詩送給了我,我將其雕刻於山巔之上,傳為一樁佳話。”


    翠竹懵,“啊?雕刻在哪裏了?我怎麽沒看到?”


    薑有梨淡淡說:“天亮就去找匠人,一定要找個手藝好的,一定要雕得氣派,要展現出咱城主博大的胸襟,還有,命人高價收集城主的文章,他是前科狀元,想必有很多文章流落在外。


    “對外就傳,春山行之後,我與城主互為知交,不忍那些文章流浪天涯,想買來收藏。記住,得大張旗鼓地收購。”


    “哦……”翠竹懵懂點頭,“可是,可是要是城主公開反駁,您名聲不就掃地了嗎?”


    她雖然沒能跟上薑有梨的思路,卻知道這些其實都是不存在的,是自家老爺歪曲事實之後的結果!


    “他敢反駁麽?”


    薑有梨反問了一句。


    城主心思八麵玲瓏,自然也明白,不反駁,或許能活到郡城大軍來臨。


    反駁,卻會立刻得罪一個先天!


    在這窮鄉僻壤之地,縱然城主有三千兵馬又如何,除非有另一個先天武者貼身保護,否則就等著惶惶不可終日吧!


    但一旦拖久了不發聲,眾口鑠金之下,蓋棺定論之後,薑有梨特意傳出去的話便會成為事實。


    兩難之境!


    所以最終,這個啞巴虧城主不得不吃,這個隊,城主不得不站!


    計利以聽,乃為之勢,這就是薑有梨親自為城主造的勢!


    .


    ps“計利以聽,乃為之勢”出自《孫子兵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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