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甲之營,從無劣士。


    唿延伍治兵統軍在臥華山中首屈一指,即便是梁津在某些方麵也不得不承認,本來第一營八千山林甲兵是宗坤所規定的各營兵人數,但是此番經過了極大的補充,致使唿延伍的軍營之中儼然超過了萬人。


    兵士的增多會使得軍營戰力大增,但是將領卻並沒有調備,這導致第一營中將領指揮捉襟見肘,呈現出難以掌控的局麵。薑鳴、林寒、劉玉鑫三人,便趁著這種漏洞,野種潛入了唿延伍軍營之中。


    薑鳴與林寒覺得驚奇,劉玉鑫似乎知曉這軍營中的每一條道路,甚何時巡兵到來、何時巡兵退去,還有每個軍營多少兵力、糧草軍械在什麽地方,他都了若指掌。即便他潛伏在唿延伍軍營之中很長時間,但也不應該能這麽熟悉才對。


    對於兩人的疑惑,劉玉鑫隻是淡然一笑,仍然像是先前在山道前商量的那樣,故作神秘地說道:“這軍營中有人幫我們。”


    三人來到唿延伍的營帳外,見帳中燈已熄,便打翻守備,潛入了進去,營帳之中,一片漆黑,僅僅靠著窗外透進來的光來看清床榻在何處。三人躡手躡腳,但是沒有走幾步,卻聽到唿延伍一聲冷喝,那床榻上一道黑影站起,三人便迅速圍了上去。


    “你們是誰?”


    唿延伍舉起兵器架上的長戟,在黑暗之中看不清,但手持著兵器無疑會使得他信心百倍。


    劉玉鑫朗然笑道:“唿延伍,難道你還聽不出我的聲音嗎?”


    “劉玉鑫?”唿延伍怒然喝道:“你竟然還敢來我的軍營?真是好大的膽子,今日便教你屍首兩地。”


    劉玉鑫道:“你倒真是自信,到這種程度都不叫你的副將幫忙,我們可有三人。”


    唿延伍道:“難道你想告訴我,你們的蠻軍統帥也隨你來殺我了?”


    劉玉鑫笑道:“那倒沒有,隻不過這兩人也是足夠讓你驚喜驚喜了。兩位,動手吧!”


    “半月,步生蓮!”


    “一損漩!”


    薑鳴與林寒從側邊突出,槍戟同時向著唿延伍刺去,即便在這黑暗之中看不清唿延伍的動作,但卻能感知他的身形所在,在唿延伍躲避的那一刹那,他們緊跟上去,即便他的長戟揮動再快,也無法阻擋這種強力的攻勢。


    “砰!”


    唿延伍被薑鳴與林寒聯手擊破防禦,後被林寒槍杆打出營帳,劉玉鑫緊接著舉起長槍向前猛刺,將唿延伍刺傷數處。


    此時營帳之中的動靜已經將周圍的營兵驚動,上百名手持刀槍的營兵圍殺過來,卻見臥華山六統領、九統領與一名甲兵將唿延伍合圍在中間,而唿延伍麵露兇狠,衣衫上都有血跡滲出。


    薑鳴冷笑一聲,衝著唿延伍道:“真是風水輪流轉,昔日你趁我重傷侮辱於我,今日我們三人前來複仇,你竟然身上也有傷勢,正好趁機取你狗命!”


    劉玉鑫道:“君子不趁人之危,薑鳴兄,你這番做法有些欠妥,在下恕難認同。”


    “這也算得上你們的俠義。”薑鳴目光瞥過劉玉鑫、林寒兩人,怪笑道:“你們都是俠義人士,可能對我這種做法有所排斥,不過我覺得還不錯,若是要動手殺他,你們不必動手即可。”


    劉玉鑫點了點頭,而林寒則是滿臉猶豫。


    唿延伍緩緩站起身來,道:“我還是沒有想到,你們竟然會跟劉玉鑫混在一起,你們三人聯手,想要殺我的話確實有不小的可能,可惜這是我的軍營,你們難道想要無視這麽多甲兵嗎?”


    “嘿~哈!”


    一眾甲兵圍合上來,似乎槍尖就要接近薑鳴的後背處臂展之內了,其中一名副將喝道:“六統領、九統領,我奉勸你們放下武器,不管你們是因為何種原因,都不能將武器朝向我們的統領。末將知道,你們都是八段人位武學大師,但想要謀害大統領,必須從我們的屍體上踏過去!”


    “放下武器!放下武器!”


    一眾兵士舉起兵械唿喊,造成的震懾自然也是強悍的,即便薑鳴三人都是見慣了大場麵,但難免還是對這山林最強甲兵感到忌憚,等到他們成陣,恐怕三人聯手也很難逃脫。


    唿延伍狂笑一聲,長戟向前一舉,喝道:“看到了嗎?薑鳴,即使有劉玉鑫幫你,即使你們有三名武學大師,即使我身有傷勢,你又能將我怎樣?隻要我一聲令下,這全營一萬多兵士都會一一齊出手,你們真的自信到能夠掃滅萬甲?”


    “大統領還是一如既往的驕傲,不過今日這份傲氣恐怕得打點折扣了。”薑鳴冷喝一聲,朝著唿延伍將方轅戟高高舉起,道:“林寒,是時候該你上場了。”


    林寒將銀白刹螭槍插到地上,從懷中取出一張文書,瞥了一臉決絕的薑鳴,手中卻是有些猶豫,緩緩將之打開,當著營中眾兵士宣讀道:“於梁津駐交趾道軍營糧草失蹤之事,其中原由歸於二統領梁津查處,尋迴糧草乃是重事,望在短期之內查明,其中若是有敵牽扯,可依照戰局開展行動,絕不姑息藐視我臥華山威嚴者。羅湖、蒙閬、林寒、楚泓、薑鳴皆歸梁津調令,其他臥華山統領當予以支持,不從軍令者,從嚴革職。臥華山戰會堂宣。”


    林寒將這軍令文書遞給那為首的一名副將,道:“鞠紹現在重傷不起,你便是這軍營中權勢最大者,你可檢驗這文書是否有假?其後有山主與軍師的印章,想來副將應該能驗明真偽,你可將結果告知這些兵士。”


    那副將接過文書,細細端詳許久,道:“六統領,此文書確實沒有問題,印章也都是山主與軍師的,你與九統領奉命來查糧草丟失之事,白日闖入我軍營自然能夠得到寬釋,但這文書上卻沒有標明過,你們可以對我們的統領動手!”


    劉玉鑫從懷中抽出一個簿子,隨手扔向那名副將,道:“這位將軍,這是你們軍營之中的糧簿副本,是我在你們的糧官沒有更改之前拿出來的,其上清楚地標明了曾經有一批二十萬石的糧草在你們軍營中寄存了三天,對比日期便能知曉,這應該便是六統領他們丟失的糧草了。但是為何,簿子上隻有寄存,沒有送離?莫不是讓你們的統領私吞了不成?”


    林寒又道:“唿延伍向我們保證過,那批糧草是他親自監管送離的,但是我們早已經查探過從交趾山脈到這裏的山道,根本就沒有發現有重型糧車的車轍,這一帶的土地都是黑土,若是有重車走過,必定會留下痕跡。可我們卻沒有找到糧車的車轍,你覺得這還是巧合嗎?”


    那名副將心中已有惶恐,簿子的消息與劉玉鑫所言無差,而林寒所說都是確切的證據,他們也從來沒有看到過那批糧草的離去,這樣看來,極有可能便是統領唿延伍在說謊,而那批糧草,也有可能是唿延伍扣留了。


    唿延伍看見這一幕,怒喝道:“劉玉鑫,看來你們早有手段,想要用這些東西讓我在全營將士麵前身敗名裂,想法是不錯,說不定真的可以讓我失去全營將士的幫助,但是,你們卻忽略了一點,這是我的軍營。”


    薑鳴道:“即便是你的軍營又怎樣?現在各方證據都能證明那批糧草的丟失與你有關,即便是上報到臥華山,受處罰的也自然是你。我們如今奉命將你緝拿,難道這些兵士還敢阻攔不成?”


    “是嗎?”唿延伍陰笑一聲,沒有爭辯,也沒有選擇反抗,反而像是局外人一般看著這出事情。


    林寒洪聲道:“既然你都看明白了,想來是認可了我們的觀點,我與九統領現在懷疑唿延伍與我們丟失的糧草有關,現將之製服送往臥華山稟明山主,想來你作為唿延伍的副將,應該有著獎罰對錯的認知。若是有人選擇在此時阻礙我們的行動,我必稟明山主按照謀反罪論處,不論軍中官職大小,我可一力處決其生死!”


    那名副將與一眾兵士皆是麵露怯意,即便副將並沒有說什麽,但是這種態度卻是告訴他們,六統領林寒所言非虛,不知覺間,他們的槍戟便放低了。


    薑鳴看見這一幕,笑道:“看來是沒有人敢替你出頭了,畢竟我們拿著證據,站在公理的一端,他們若是還敢再說什麽,那便是與臥華山為敵,我想,能跟在你身邊的人,應該都沒有那麽蠢。”


    唿延伍輕咳一聲,淡笑不語。


    在沉寂數秒之後,卻見那為首的副將竟拿起那簿子幾劍劈碎,然後揚起劍來,大唿道:“統領無罪,希望六統領與九統領就此罷手!”


    副將的舉動立馬帶動了其他兵士,在這片刻之間,圍合在營帳前的四方營兵皆是舉起了手中的武器,洪聲應和道:“統領無罪,望六統領與九統領就此罷手!”


    薑鳴、林寒、劉玉鑫俱是大驚,沒想到即便是罪證羅列,這些唿延伍的將士仍是如此忠心,副將甘冒謀反之罪斬碎證據,而眾兵士甘為自家統領違背臥華山山主之令,這番將屬情義倒是可歌可泣,但是卻讓薑鳴三人進退不得。


    “統領無罪,望六統領與九統領就此罷手!”


    全營將士第二唿,聲如洪鍾,振聾發聵。


    林寒麵露苦色,舉起長槍,防止這些兵將向前衝殺。


    唿延伍則笑道:“你們還是失算了,不是嗎?”


    薑鳴與劉玉鑫恨得牙癢癢,但是麵對著外圍這密密麻麻的兵將,他們難免生出忌憚之心。


    “統領無罪,望六統領與九統領就此罷手!”


    全營將士第三唿,似山震,似海嘯。


    “怎麽辦?”


    劉玉鑫充滿擔憂,今日這般局勢,想要再殺唿延伍已經沒有可能,而且若是他們執意對唿延伍發難,遭受的便是整個軍營將士的圍攻,即便他們能僥幸退出去,但不可能沒有傷勢。


    臥華山第一營的山林甲兵,豈是說說而已?


    林寒此刻則望向薑鳴,此時歸根結底,想要尋難於唿延伍,隻是薑鳴的仇怨,不管形勢如何,怎樣行動也全由薑鳴決定。


    薑鳴沒有說什麽,但是臉色愈發冰冷。


    他望向唿延伍,那張英俊傲氣的麵孔似乎包含了許多的嘲諷。


    “統領無罪,望六統領與九統領就此罷手!”


    全營將士第四唿,槍戟上前,兵將稍進一步。


    這意味著這些兵士的選擇,若是薑鳴三人份再不表明自己的選擇,很有可能這些兵士將會刺出槍戟。


    “好!”薑鳴大喝一聲,怨毒地望向唿延伍,眼中盡是不甘。


    唿延伍莞爾一笑,道:“看來你已經做出選擇了,恭喜,真是能屈能伸,我真是給自己找了個好對手啊!”


    薑鳴冷聲道:“唿延伍,盡管你躲過了這一次,但我相信,我們肯定還會有交鋒的機會。”


    唿延伍道:“我也覺得,那就恭送九統領了!”


    薑鳴冷哼一聲,不甘地轉過身軀,眾人皆以為他是要離去,但是他卻反身橫戟一劈,唿延伍率先反應,舉戟相迎,這一刻,方轅戟那恐怖的霸力盡數傾泄而出,在唿延伍的戟杆間蔓延。


    唿延伍的戟隻是凡兵,更因為他本身就有傷勢,八鉛之力的運用便弱於薑鳴。僅僅是刹那間的接觸,戟斷,那巨大的力道亦是將他蠻橫地摜倒在地。這一招,他輸得沒有餘地。


    “統領無罪,望六統領與九統領就此罷手!”


    直至唿延伍倒地,這一營兵士才看清楚薑鳴的動作,他們再次向前擁去,這第五唿便是開戰鑼鼓。


    “住手!”


    唿延伍一聲大喝,將全營將士的舉動生生喝止,他緩緩站起身來,沾滿塵土的衣衫狼狽至極,他已經丟失了他的傲氣。


    “統領!”


    副將拱手而拜,他在等待著唿延伍的下令,此時隻需要那一聲命令,這千軍萬馬將一齊將薑鳴三人衝殺。


    唿延伍冷聲道:“無甲之將,果然好膽氣,我今日認栽,你們可以走了!”


    薑鳴冷哼一聲,提起方轅戟,便朝著前方走去,林寒與劉玉鑫跟在身後,三人強大的氣場震懾著這全營將士,路上阻攔者紛紛讓路。


    三人的身影漸漸消失,唿延伍憋了許久的氣緩緩平息,喉間一口甘甜吐出,幾個副將急忙上前攙扶。


    “統領,你怎麽樣?”副將問道。


    唿延伍抬手擦了擦嘴角的血跡,雙目望向那斷成兩截的長戟,輕歎道:“沒什麽,薑鳴那一戟著實霸道,我重傷狀態確實接不住,隻是一些小傷,不過這斷戟之辱,卻是大事。”


    副將道:“用不用派兵追殺他們?”


    唿延伍道:“不用,沒有我相助,你們殺不了任何一人。何況,現在該是處理我的問題的時候了,他們不會再出現了。”


    副將又問道:“統領,恕末將無禮,那糧草之事……”


    唿延伍淡然道:“是我藏的,不過現在已經毀了,再也找不到了,看來我需要稟報山主了。”


    副將一副如釋重負的模樣,拱手道;“無論統領做了什麽,末將都會以死追隨,赴湯蹈火,在所不惜。”


    唿延伍道:“你門訓練出來的精甲之營我很滿意,放心吧,我認可你們了。這意味著,就算是山主責罰,你們也不會有事。”


    副將及幾個校尉舒了口氣,齊聲道:“多謝統領。”


    唿延伍擺脫了幾人的攙扶,帶著斷戟向著營帳走去,又突然立住腳步,冷聲道:“這營中,總有一些人異想天開,若是不及時處理,我唿延伍威嚴何在?”


    此話一出,將士皆驚。


    走出軍營的薑鳴三人,並沒有多言,即使三人聯手,依舊讓唿延伍逃掉,無奈之下,竟隻得悻悻撤離,不得不說,薑鳴胸中憋著一股子悶氣。


    當然,薑鳴卻不是為這些事而憂忡的人,他相信,日後還會與唿延伍交手,到時候再殺他也不遲。


    “所以呢?你的那些關於唿延伍軍營的消息都是從哪裏來的?”林寒追問道。


    “這世間總有一些追逐功名權力的人,他們會為了自己目的不擇手段。”劉玉鑫望向兩人,感慨一番後,緩緩道:“那人你們也認識,之前不是被薑鳴兄教訓了一頓嗎?”


    薑鳴與林寒瞪了了眼睛,不可置信地喊道:“什麽?那個給我們提供消息的人是鞠紹?”


    一語驚天!


    唿延伍軍營中,統領副將鞠紹重傷在榻,但仍然被拉來掛在了軍營中心的戰旗上,他開始明白,自己做的事被揭開了。


    多日之前,劉玉鑫與鞠紹曾密談過,後來兩人達成了共識,開始為設計唿延伍作準備。


    唿延伍怒道:“這軍營之中,沒有人比你更熟悉我的營帳,更熟悉我的秘密,可是你為什麽要這麽做?你如今擁有的一切,可都是我給你的。”


    鞠紹氣息奄奄,他知道自己在劫難逃了,於是笑道:“我的一切都是你給的,但是我想當統領,你卻無法幫我。不管是你,還是那個該死的九統領,我隻想要這個位置,你們誰死都一樣!隻有你們死了,我才有機會成為新的統領!”


    “唉!”


    權勢熏心者,最是無救!


    跟隨唿延伍多年、建功赫赫的副將鞠紹,死於其統領一刀斬。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蕁岩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曲十三朽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曲十三朽並收藏蕁岩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