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其琛話音剛落,坐在那邊的範延皓起身了,恭恭敬敬行禮:「皇上,戚老所言,確有此事,不過實際情況並不是如他所說,這些百姓被驅逐出掖州之後,都已迴各籍所在,而之所以會將百餘名百姓驅逐離開,委實是出於無奈。」


    戚老侯爺冷哼了聲:「驅逐百姓哪裏擔得起這無奈二字!」


    範延皓朝戚老侯爺那兒轉去,聲音很響,生怕別人聽不見似的:「戚老有所不知,這百餘名百姓與水渠無關,他們是江城外窯坊內的工人,衙門內卻既無手實,也沒有他們的版籍,而這些人,在江城外的幾個窯坊中已經做工多年。」


    不是掖州人氏,又沒有版籍,衙門裏對這些已經呆了好幾年的人一無所知,死了身份難查,犯了事都很難追蹤,這樣的人大批留在江城內外,就是個隱患。


    範延皓當即查封了這幾個窯坊,但這些之前被人招來做工的百姓卻發難了,沒了活計,沒錢賺,說是官府的人斷了他們的生計,接連鬧了好幾迴,範延皓揪出了幾個帶頭鬧事的關進了衙門,餘下的竟還拖家帶口的來衙門外麵鬧事,非說討說法。


    細查之下才發現這些人是受了被查封的窯坊指使,範延皓脾氣是好,厲其琛脾氣卻不好,消息傳迴來後,直接讓範延皓將那些窯坊的坊主也都抓了起來,這些百姓則驅趕出掖州,派人一路將這些人送迴了原籍。


    行事雖然有些野蠻,但的確是立竿見影,遇上這些刁民,好言相勸無用之下,隻能采取些手段。


    範延皓說罷,想到了什麽,笑著問了句戚老侯爺:「下官若是沒記錯,戚老您就是掖州江城人氏,江城外窯坊諸多,不知有沒有戚家的生意。」


    坐在底下的戚家二老爺又是急又有些擔憂,何止是有,端的那幾個窯坊就是戚家的,但招黑工的事侯府這兒是不清楚的,窯坊的事素來交給幾位庶叔伯在打理,侯府這兒每年就是收些紅利,這迴他們把消息傳迴來的時候,也隻說了幾個窯坊都被定北王派去的人查封了,還將人關在衙門裏不放。


    本來幾個窯坊而已,誰都知道皇上和太後慣著定北王,戚家是要將這虧給吃下的,可現在範大人這麽一說,話雖不明,聽的明白的卻都猜到了範大人所查封的是誰家的窯坊,而父親還在那兒振振有詞說王爺的不是,就是鬧了極大的笑話。


    要是知道父親會在這場麵上提這件事,他是怎麽都不會讓他起來說話的,但現在要攔也攔不迴來了,隻能幹著急。


    戚老侯爺這邊,此刻的神情也十分的精彩,他年紀是大了,腦子還沒渾,聽到範延皓說百餘名黑工時就知道了這事和江城那邊的窯坊有關,遂憋著那漲紅的臉,半個字駁不出來,快把自己這把老骨頭給憋暈過去。


    溫如意遠遠瞧著都覺得那位老臣臉疼。


    「百姓既已遣迴,便無大礙,至於這窯坊,查封過後就按律處置下去,戚老你看如何?」厲其銘溫和的看著戚老侯爺,似是在征求他的意見。


    戚老侯爺忙要下跪,這把老骨頭卻有些撐不住了,虧的旁邊扶著的宮人眼疾手快,厲其銘揮了揮手:「坐罷。」


    坐的近的,都能看到戚老侯爺額頭冒汗,坐下之後,對麵那邊,之前還興致高昂誇讚皇上,這會兒都有些安靜,皇上將視線投往定北王那桌,這時坐在皇上左下方,隔了兩個位置那兒傳來了笑聲:「還是其琛會享受。」


    發出笑聲的是中安王,先帝的兄弟,並非一母同胞,排行第六,又稱六王爺。


    此時他已喝到了半醉的狀態,紅著臉,神情和語氣裏滿是揶揄,從那邊看向厲其琛這桌,肆無忌憚的看著溫如意。


    厲其琛懶懶端起酒杯:「皇叔說笑了。」


    「來,讓你這侍從過來給皇叔也倒上一杯。」中安王揚了下手中的酒杯,目光一直看著溫如意,直白的神情,其中摻雜的意味,比那些官員投注過來的,更讓人不舒服。


    溫如意握著酒壺的不由一緊,抬起頭看他,心裏其實有些緊張他會叫她過去倒酒。


    厲其琛伸出手,手掌覆在了她的手背上,指腹輕輕摩拭,微垂的眼眸也瞧不出他心裏在想什麽,半響,他淡淡吐了兩個字:「不行。」


    周圍的氣氛有些怪,都知道定北王行事乖張,但這怎麽說也是長輩。


    中安王笑了,微眯著眼,就連溫如意都聽出了他聲音裏絲絲的不對:「看來其琛這是舍不得了,不過一個侍從,給了六叔又有何妨。」


    厲其琛收迴了手,抬起頭看向中安王,臉上有些許的笑意,隨性迴道:「六皇叔府上可不缺侍從,何必與侄兒討,若是喜歡,不如請皇兄賜幾個。」


    中安王看了他一會兒,臉上的笑意越漸放大,轉過身看皇上:「看來隻能向皇上求了。」


    厲其銘將厲其琛的一係列動作都收到了眼底,臉上的神情始終是溫和的,非但沒覺得他們這番話哪裏不妥,反而是勸了句:「君子不奪人所好,六皇叔,其琛喜歡的,從小到大就沒有讓與過別人,還是朕賜幾個侍從到你府上。」


    皇上此音剛落,晉王世子他們的臉色微變了下,但都是沉得住氣的人,反觀厲其琛,像是沒聽懂似的,臉上噙著淡淡的笑意,寫足了他能夠肆無忌憚的本錢,親哥慣著。


    溫如意不太懂這些權謀之事,但怎麽聽都覺得那句「從小到大就沒有讓與過別人」不太對,王爺喜歡的就不會讓人,那他要喜歡皇位呢。


    這一殿之上的人,個頂個都是演員。


    皇上說了這句話,中安王便沒有繼續說要溫如意去倒酒,氣氛看起來有些緩和的樣子,很快,又有歌舞上演。


    殿外的天色已經暗下來了,皇上留到酉時過半後就離開了大殿,這時殿內的氣氛才真正活起來,在脂粉香和酒味的覆蓋下,許多官員都喝醉了,有些實在罪的厲害的趴在了桌上,來迴之間還有敬酒的,也有出去透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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