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三哥臉上掛滿從他嘴裏噴出來的水,戟岑懊惱萬分,趕緊掏出帕子七手八腳給戟樾擦臉,然後便單膝跪地,一臉惶恐的跟開口解釋,“三哥,七弟剛才多言了,但不過是就實事而論,絕無半分給予皇位之意,您這樣說,豈不是要給七弟定個謀逆的罪名?”


    戟樾將他扶起,極為認真的道,“本王沒認為你給予皇位,更不覺你有謀逆之嫌,不過是真心一問,你何須多想?”


    戟岑沉吟片刻,還是懵懵懂懂,“三哥,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從目前的形勢來看,隻要父皇一退位,下一任君主非三哥莫屬,這是傻子都能看清楚的事情,如今三哥來問他,你想不想當皇帝?這不存心不想讓他活嗎?就是打死他也不能順著他的話說下去。


    “好,既你不明白,那本王就說的再直白一點,這皇位我不想要了,剛才聽了你一番言論,便覺也許由你來當這皇帝也不錯,起碼你是真的心係百姓,實心實意為天下蒼生著想、為戟國的千秋大業著想,如果一直秉承這份信念,一定會讓戟國大興、百姓安居樂業,成為一代明君。”


    戟岑徹底傻眼,現在的心情已經不能用驚愕來形容了,不明白三哥到底是怎麽想的,他要放棄的可是真正的九五至尊之位,代表了多少權利與富貴,多少人搶破頭都掙不到?他居然如此輕鬆就放棄,然後拱手轉讓給他人!


    “三哥,你知道你自己在說什麽嗎?”


    “我當然知道!”戟樾從他手裏搶過帕子,坐下從容擦著前胸的水漬,“不但知道,而且再清楚、再堅定不過。”


    “可為什麽啊?”戟岑彎下腰貼近他,兩邊眉毛都聚到了一起,三哥的話太過勁爆,他一時之間真的消化不來。


    戟樾把帕子放在桌上,起身來到門邊,背身而立,目光望向遠方……


    “哪有那麽多為什麽?本王誌向現已不在於此,輔佐你登上帝位,隻求七弟能讓我領著妻兒安穩度過餘生便知足了。”


    當他提起妻兒,戟岑總算察覺出點什麽,“三哥這樣做……是為了舒窈?”


    戟樾毫不避諱的“嗯”了一聲,卻依然沒有迴頭,隻留給他一個偉岸挺拔的背影。


    “本王至今活了二十五年,曾經得到很多、也失去很多,但過去這些年裏,本王好像從未體會過什麽是真正的幸福、什麽是真正的快樂,每天就是這樣索然無味的活著,打仗、殺人、算計來算計去,仿佛這些事已然成為我全部的生活,我厭惡,卻又無力擺脫,因為為國家而戰,本就是我身為皇子的責任,而登上皇位,又能不是哪個皇子的夢想呢?


    舒窈的出現是個意外,因為某些原因,本王成了她第一個男人、她也成了本王第一個女人。開始……因為她身份低微,我排斥她、甚至瞧不起她,可慢慢的,她的智慧和堅韌深深折服了我,盡管也掙紮過、壓製過,但都無濟於事。所以本王動不動就責罰她、打她,每當她起圖反抗我時,我就用這種最卑鄙的手段打壓她,一邊不想承認對她的感情,一邊又不受控製受她的吸引,等幡然醒悟,才發現自己已經把她傷得那樣深,讓她就算不惜一切代價也要逃離的地步。”


    說到這裏,戟樾長長歎出一口氣,“我喜歡舒窈、我愛舒窈,當本王能大大方方把這句話說出來時,可惜,她已經不想聽了。現在,好容易找到她,本王再不想重蹈之前的覆轍,隻想盡快追迴她,好好彌補曾經的過錯。戟岑,原諒三哥已經沒了那麽多遠大的抱負,她說,我們之間因為身份的關係,隔著一道永遠也無法跨越的鴻溝,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注定無法在一起。可如今,我寧願放棄自己的世界,卻努力融入她的世界,這次,換成我為了她付出所有,隻有跟她和孩子在一起,我才能體會到真正的幸福和快樂,人生短短幾載沉浮,如果要在皇位和他們母子之間選,那三哥我後毫不猶豫選擇後者。”


    他迴過頭,堅定的看著身後的戟岑,“三哥這樣說……你明白了嗎?”


    戟岑完全被三哥的一番話震撼到了,兩人從小一起長大,他從來不覺得三哥是個深情之人,甚至一度認為他非常冷血,因為對待曾經的敵人、對手,他從來不會心慈手軟手下留情,而且一般都是今日之仇他日必將百倍以報之。


    而麵對舒窈,他竟全然改變了,連皇位都可以毅然決然的放棄,其魄力與決心,已遠遠超乎了他的想象。


    “三哥,雖然你對舒窈的這份真心很是讓七弟感動,但你的要求……七弟暫時答應不了”戟岑麵色略帶為難,“因為,總得迴去跟閔安商量一下。”


    “盡管商量,但有句話本王必須事先告訴你,也希望你能轉告給閔安,若你不同意,本王登上皇位的第一件事就是收了東酈。”


    戟岑張大嘴巴,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三哥,你這是赤裸裸的威脅啊!卑鄙!”


    戟樾嗤笑,但在戟岑眼裏卻看出幾分陰狠。


    “知道我為什麽笑嗎?”


    “不、不知道。”反正不是什麽好笑!


    “因為你說了和窈窈一樣的話。”戟樾微微低頭撓了撓鼻尖,淡淡吐出一句,“但我會考慮她的感受,可不見得會考慮你的,答應與否……你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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