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終歸爬到了九月,一代新人換舊人,梁辰他們終於熬成了石河明年六月的希望。抗日戰爭勝利七十周年幫著他們延緩了兩天進入煉獄模式的時間,就算兩天的假期,木老師以及各科的老師也沒饒過他們,四張卷子外加一張語文詩詞默寫,即使是教室前的高考倒計時還有著三百多天,木老師在講台上的話仍舊是——留給你們的時間不多了。


    假期歸來,木老師指揮著他們把教室改造成了高考將近的氛圍,除開早已掛好的高考倒計時,教室房頂的橫梁上掛起了曾潼寫好的兩幅橫幅——烈火鍛造三千日,化莫邪,斷金剛;少年自有少年狂,渺昆侖,笑呂梁。教室周圍的空白牆柱上,每天更換著同學們收集的優秀句子、曆年來的優秀作文還有各種冷門的高考考點······子彈已經上膛,高三七班已經準備好了餘下三百多天的最後衝鋒。


    梁辰終究在高三活成了他厭惡的人,從高一開始他始終批判中國教育的悲哀,將一群充滿思想力的孩子培養成了考分的機器,三年努力的成敗放在一場考試之中,可笑之極。梁辰這時候也覺得自己可笑,六月的考試還遠,他卻已經為臨近的一診考試拚了命。


    高考前的第一輪複習早在暑假補課時就已經開始了,高一高二兩年學習的知識要在短短的兩三個月時間重新再學習一遍,那些學過的語數外政史地知識陡然間再次變成了陌生人,梁辰隻記得某時某刻在人群中多看了他一眼。那段時間,應付老師的提問,梁辰說得最多的一句話便是忘了。高三的複習,劉老師成了最淡定的老師,他已經習慣了一遍遍的重複給他們講他腦子裏認為自己講過無數遍的題,還若有其事的在黑板的某一處指著說——當時就寫在這裏。


    關於四季分明這個問題,周桑向來認為是李伯清說評書,純屬假打。石河十月的太陽依舊有些曬人,星期一的升旗儀式上,學校予高三以優待,高三的所有班級被特批安排到了塑膠籃球場內的陰涼地,梁辰舉起手隨意的遮擋著透過樹葉照射下來的陽光,低著頭記憶曆史大事件,補課時小魏已經檢查過一遍了,但是開學以來的抽查,高三七班百分之八十的同學倒在了此道上,小魏的懲罰也很簡單全班罰抄一遍後在九月結束前他再複查。


    梁辰雖然不在那百分之八十的人之內,他也不是記不住這些小知識,他隻是進入高三習慣了所有的知識都多記幾遍。國歌響起時,梁辰才把頭抬起。薛姎、李炬還有隔壁班的班長被選為了這周的升旗手,梁辰看著他們三個人的手忙腳亂的樣子笑了笑,這周的升旗因為高三年級班主任的每周例會拖延了幾分鍾,薛姎三人到臨近升旗時才接到通知,政教處的老師隻是快速的示範一遍後,他們便出了師,連著薛姎的國旗下講話都是木老師前一屆學生留下來的手稿。


    升旗儀式結束後,梁辰在籃球場的出口遇見了杜若,他已經三天沒見到杜若了,兩人沒有鬧矛盾,杜若真的是浪子迴頭金盆洗手了。暑假時,他把自己一手創建的石河校園群以及手上所有的賺錢的生意作價賣給了高二的小兄弟,杜若一半的心思撲在了學習,跟在秋楠身後學英語、補數學,他下決心要考大學了,即使這個決心目的不純,他的另一半心思掛在了秋楠身上。


    梁辰走上前去打了個招唿,杜若卻是哈欠連天的模樣。


    “昨天又是十二點才睡。”梁辰問道。


    “十二點半。”杜若張大了嘴準備著下一個哈欠,“對了,我買了幾套英語卷子,迴頭分你一套。”


    “別,你還是自己留著吧!我的英語現在基本能夠穩住一百分上下了,看見這政史地了嘛!腦子得騰出來一半。”梁辰拍了拍自己手中的曆史大事件說道。


    梁辰說話這會兒,杜若連著兩個哈欠像是連珠炮一般發射出來,“你就是懶惰,老曾說了英語七十到一百二十分之間進步最大,你還有二十分的空間呢!”杜若的話和著一個哈欠吐了出來,梁辰隻聽了個含糊不清。


    “我看你是被老曾洗腦了,自從他調任你們班英語老師,你學習英語就好像打了雞血似的,可成績呢!上次的英語測試才考八十多,還是沒及格。”梁辰嘲諷道。


    “我已經進步了十多分了,土地爺吃螞蚱,好歹是塊葷腥。”說話間,杜若又打了個哈欠。


    杜若似乎真的是老了幾歲,前兩年熬夜兩三點梁辰也從未見過如此萎靡的他,爬樓梯都是靠著扶手一步一步挪上去,梁辰還是有些擔心他,杜若上樓時還是迷瞪著雙眼,梁辰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別這麽拚命,會休息才能更好的學習。”


    “知道了,下午就把英語卷子給你送來。”杜若背著梁辰揮了揮手,靠著他們班上樓的男生迴了教室。梁辰在樓梯間搖著頭,沒好氣地笑著,杜若是鐵了心要把英語卷子給他。


    薛姎比梁辰先迴教室,坐在桌位上口裏不停的背誦著什麽,梁辰剛到門口時,薛姎揮著手招唿梁辰快點過來,高三了,梁辰在她的背後。


    梁辰還沒坐下,薛姎便急切地遞過手裏的語文複習資料,“快快快,考考我。”


    “考你什麽?”梁辰疑問道。


    “《阿房宮賦》啊!木老師今天要抽查的。”薛姎想省些時間,嘴裏的話像是打開了加速鍵。


    “什麽,木老師說過要背《阿房宮賦》嗎?我怎麽不知道。”梁辰故作驚訝地說道,他其實早在寢室就背完了,早在補課時,梁辰夜晚睡覺前的“催眠法”從英語單詞換成了語文課文或者曆史事件的敘述,他想逗一逗薛姎,她這幾天實在是過於緊張了。


    九月中旬文綜的第一次聯考把高三所有文科班的信心打到了穀底,兩個半小時完成政史地三科雖然在補課時各班都有過嚐試,但是年級領導突然間抽風般把卷子的難度提高到了高考的水平線,作為高三文科班的領頭羊,高三七班被這個殘酷的社會狠狠地打了一個耳光,全班隻有梁辰、李炬、蔣織雲、葉馨考到了二百三十分以上,曆史不及格者比比皆是,二百分一下一抓一大把,而薛姎就是被大浪拍死的魚群中的一條悲傷的魚兒。


    曆史課上,薛姎連同其它二十多名不及格者被小魏罰站了兩節課,講完卷子後,小魏一臉的嚴肅,帶著馬上要交代後事的口吻說道:“記住,這是你們接下來將要承受的無數打擊的第一次,我希望你們記住痛的感覺。”


    小魏是在為大家打預防針,預防著某些人在無數的打擊中麻木沉淪,但是薛姎似乎是手術中免疫麻藥的病人,手術中的疼痛像是光下的影子一直潛隨著她,桌子上小目標的勵誌語換成了梁辰半開玩笑時說出的話——為了不讓語數外流淚,政史地要努力了。薛姎真的開始努力了,開始特別努力學習政史地了,迎著朝陽,枕著月光。薛姎在梁辰那兒一個星期背誦了兩遍曆史大事件,政治、曆史、地理試卷一天一張,她把語數外拋在了腦後。


    早在三天前木老師就把《阿房宮賦》的背誦任務布置了下去,若不是今早周茵在薛姎的耳邊無聊地念叨了一句“後世哀之而不鑒之,亦使後人而複哀後人也”,薛姎隻會記得秦王嬴政於公元前221年統一六國,建立中國古代第一個大一統王朝。


    薛姎拿著手中的複習資料狠敲了一下梁辰的腦袋,“你今天早上在曾潼那兒背得那麽快,當我耳朵聾啊!”


    “那好吧!奮六世之餘烈,下一句。”


    “這是《過秦論》好不好。”


    “《過秦論》也要考啊!”梁辰聳了聳肩,麵無表情的看著薛姎。


    薛姎對梁辰的話半信半疑,帶著警告的意味說道:“你別騙我。”


    梁辰沒騙薛姎,《過秦論》是要背誦的,這是木老師第一天就要抽查的課文,隻是因為月考卷子的一遍閱讀理解拖延了時間,而薛姎完完全全遺忘了這件小事。


    語文課上,薛姎傍著氣運加身避開了木老師的抽查,好運的清水流進大海,噩運的濁流倒灌入江。大課間,李炬傳著小魏的聖旨,薛姎和十幾個上周曆史小測試七十分以下的同學被宣入辦公室,因為語文逃過一劫而眉頭稍得舒展的薛姎再變成了苦瓜臉。


    薛姎迴來時,拖著椅子變了方向,椅子腿兒在水泥地板上劃出一道尖厲的悲鳴聲。


    “哎呀!梁辰你說曆史怎麽如此的難啊!”薛姎有些抓狂,皺著眉頭看著梁辰桌上的曆史卷子鮮紅的九十一。


    “其實不難的,做曆史題主要就是揣摩出題人的意圖。”梁辰安慰道。


    “出題人唯一的意圖就是想要我死。”薛姎爬在梁辰的桌子上,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你考九十一,我才考六十一,你還沒我一半努力呢,天道不公。”


    “你學曆史有我學英語辛苦,我還不是隻能考一百零點一二的樣子,你還不是一百三十多,要是不偏科,我們還在石河這個破地方,早去普州深造了。”梁辰竭力安慰著薛姎,他很是清楚這種努力過後得不到收獲的痛苦,那是一種內心不甘不平如是刀絞的滋味,那是最容易讓人麻木沉淪的毒藥。


    “但是我一科就差你和李炬三十分了,還有地理和政治加起來一下子就是五十多分啊!語文也要差你十多分,英語和數學最多扳迴來四十分,數學要是難一點,說不定我就一點優勢都沒有了。”薛姎哭喪著臉快速計算著自己和梁辰的差距。


    “狼群的衝鋒都是悄然無聲的,沒有一聲呐喊,沒有一聲狼嗥,你現在都把自己的銳氣消耗完了,怎麽打贏這場仗。你應該做的是埋頭苦讀,看一看我們當初的對聯,讀書千卷文鋒不鈍,磨劍三年膽氣堪豪。”梁辰擅長不隻是安慰上而已,木老師和李老頭教訓人的本事他也學得了兩三分。


    “我這不是著急嘛!”薛姎有些吞吞吐吐地說道。


    “謀大事者,不圖小成。”梁辰像是個大俠站在高山的懸崖旁山風吹起衣袖,瀟灑地說道。


    “哎!還是算了吧!曆史不可圖啊!”薛姎搖著頭說道。


    “那我前麵的話算是白說了。”梁辰歎氣道,“都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就沒學習到我一點兒勝不驕敗不餒的精神。”


    “你差不多得了啊!還順杆爬教訓上我來了,你自己想想你英語考不及格的時候那次不是哭爹喊娘的不學了。”薛姎給了梁辰一個白眼,拖著椅子轉過身去。


    “哼!”梁辰翹著嘴迴了一聲,不知何時出現在梁辰身後的周桑拿著數學卷子拍了拍他的肩膀,梁辰身子下意識間向後躲閃著。


    “感情交流完了。”周桑笑嘻嘻地說道。


    梁辰瞥了他一眼也不解釋,他早已厭倦了這一種解釋,“又來問數學題。”


    “知我者,梁哥也!”周桑順手把數學卷子遞了過來。


    “你最近怎麽都不找蔣織雲了。”梁辰問道。


    “我不是怕耽誤她學習嘛!”


    “哦!那你就來耽誤我的學習。”


    “您是班長啊!再說了憑我們之間的關係,打過架、同過窗、看過那什麽,你給我講幾道題有什麽的。”周桑掰著手指頭曆數著梁辰和他的關係。


    高三的浪潮襲來,周桑和劉秉堅兩個在五百分上下掙紮的人一下子踏出了考大學的第一步從一介狠人化為高三七的狼人部隊,像是裏嗜血歸來破而後立的男主角。開學的第一天,周桑放下行李箱奪過梁辰手機,眼睛裏閃冒兇光對梁辰說:“你以後就是我的假想敵了。”


    把梁辰當敵人的周桑是高三七班第一個比狠人還狠一點的狼人,寢室裏公用的煤油燈成了周桑夜晚的專屬。周桑這顆青葡萄渴望著變成紅葡萄,他願意去迎接兩年之前的欠下的烈日寒風。


    九月初,發憤圖強初段的周桑什麽問題都去找蔣織雲,蔣織雲耐著性子給他講了大半個月,蔣織雲的耐心打敗了周桑,第一次月考,蔣織雲丟掉了第一,即使她單方麵表示不是周桑的責任,周桑還是新人換舊人,梁辰成了蔣織雲的替代品。他沒有蔣織雲那樣的耐煩心,一兩遍之後,情緒波動劇烈,他便會把周桑推給薛姎。


    下午,太陽藏進了厚重的雲層,杜若真的送來一套英語試卷,他沒親自來,秋楠交給薛姎,薛姎再轉交給梁辰,秋楠說杜若特別交待一定要先給薛姎由她給梁辰,杜若胡扯了個理由——借一借英語學習好的同學的神光。


    而這套卷子悲慘的被梁辰珍藏到了高考結束,他實在沒了時間再去糾纏一套十二張之多的英語試卷,梁辰早已陷在了各科作業的泥潭裏了。


    十月到十一月,各科的作業每天都在忙著相互逆襲,梁辰他們桌前壘起的卷子越來越多,在教室外走廊上的相互玩笑成了奢侈之事,而考試從一件大事淪落為了穿衣吃飯的平常生活,三天一小考,五天一大考從老師口中的玩笑話變成了現實,大家對起起伏伏的成績也隻有在那一時的悲痛,因為下一場考試或許就在下一節課。


    留給高三的時間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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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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