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您這是說的什麽話?您這是要我全然不顧往日恩情,去應承那隻“吃人虎”?恕我做不到。”


    “行,你還是不死心。喏,你好好看看王爺送的這封信上寫的什麽。”徐媽媽停下為水淑編頭發的手,從懷裏掏出一封書信遞給她看。


    廖宸晨也湊上前去,但她看不懂紙上的繁體字寫的是什麽意思,不過那王爺寫的字倒是極為雋秀。水淑看完後急地站了起來,嚇了廖宸晨一跳。


    水淑拉著徐媽媽的胳膊問道:“七王爺這是做什麽?為什麽要在花滿樓設宴邀請張公子?”


    “這媽媽可不知道,你管他做什麽,你沒看到這信上說,今晚的主角是你麽?快坐下好好打扮打扮,飄飄亮亮的去給王爺跳舞。”


    水淑心裏思緒萬千,失了神,任由徐媽媽拉著她坐下,化起了妝。


    外麵的天全黑了下來,樓內的燈逐漸全被點亮了,嚷嚷聲一片,好不熱鬧。


    水淑靜靜坐在梳妝台前,她在等,等張盛。她期待他來,又不希望他來,她不知道今晚七王爺會不會使出什麽手段拆散他二人。


    水淑在房裏等了很久,馬上就要獻舞了,那人還是沒有來。


    “咚、咚、咚。”終於有人敲了她的房門。


    水淑十分欣喜,快步過去給他開門,誰道開門後,門外站著的是紙鳶。


    一定是徐媽媽教她來催自己的,水淑垂下眼想迴去。紙鳶立馬開口對她說:“姑娘,張公子來了,他……”


    水淑一聽到這個名字,立馬撲了過來,她抓住紙鳶的胳膊問道:“他在哪兒,我要去見他。”說罷,就提起裙擺,想要下樓找張盛。


    “小姐,你還是別去了。”紙鳶將她攔住,欲言又止。


    “他怎麽了?”水淑焦急的看著紙鳶,果真是出事了麽。


    “姑娘,張公子在樓下和王爺說話呢。哦,對了,這是張公子偷偷塞給我的信,他說你看了這封信後,按照上麵說的做就好了,不要擔心其他事情。”


    水淑接過那封信,張盛給她寫過的書信極多,但是沒有一封像這樣,拿在手裏有一種沉甸甸的感覺。


    廖宸晨就看懂了一點點,大概說的是什麽“恩”啊、“義”啊之類的。


    她看到的那句話是:“恩深似海恩無底,義重如山義更高。”


    但張盛還寫了下一句:“人情仍是初相識,到底惟願無恨心。”


    我們的情分還似初見那般,現在我們結束了,我隻希望你不要怨恨我。


    信上寫了許多,張盛簡述了家中變故。他的父親,三朝元老的尚書大人,因為遠在西北駐守的八王爺李規常疑似舉兵叛變而受牽連。有人向剛登基兩年的皇帝秘密遞呈了關於張尚書被收買的“所謂”的證據,皇帝看後龍顏大怒。他的父親因此被皇帝罷免官職,關押在家,等皇帝解決完處決李規常,再想怎麽處罰他們張家。


    張盛可不信跟隨了三朝皇帝的忠誠愛民的父親,會想著,跟著一個被貶邊境的落魄王爺一起謀反。一定有人故意栽贓陷害,可他沒有證據自清,不能也更沒有資格去說服皇帝。張家就此落魄,張盛的入仕機會也沒了。


    張家就此完了,張盛這一輩子也完了。


    他最好的下場,莫過於充軍,更大的肯能性是上刑場,作為叛國者被當眾處刑,頭被割下來懸在城門上。


    張盛在絕望之餘,他想起了水淑。


    水淑還年輕,她還可以再找一人依靠,不必受他連累。


    水淑手裏這封信也不知道是張盛寫了幾迴,又改了幾次。


    水淑看完信後臉色煞白,倚著屋門。


    她一時難以接受。


    她不敢相信,張盛竟叫她忘了他,以後尋個好人家,嫁誰都可以,唯獨他不行。


    她這一生,短短二十載,隻愛過張盛一人,如果可以,餘生也希望是他。


    她擦了擦眼角的淚滴,推開了紙鳶。她要去找張盛,她要告訴他,不管如何,她已經是他的人了,就算明天一起赴死,她也心甘情願地陪他。


    她還未邁下樓梯,徐媽媽瞧見她了,立馬拉住她,把她拽到一邊囑咐:“今晚你的任務就是好好跳舞,可別再找張公子了,給咱們花滿樓添麻煩。”


    水淑忍不住落淚,“媽媽,那我見他一麵還不成麽?”


    老鴇伸出一隻手,悄悄指了指王爺旁邊。


    水淑順著她的手看去,李璿安身旁站著一人,他穿著素淨衣衫,頭發有些許淩亂,被許多官兵圍著。那人目光平緩溫柔,一直看著舞台,像是在等接下來的演出。


    水淑一眼認出來那人,接著就被徐媽媽拉走準備跳舞。


    舞台上隻有她一名舞姬,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她站在台上呆呆地,注視著張盛。他的眼睛裏,依舊是滿滿的深情,如同當初那般。


    良久,水淑看著他,緩緩張開了嘴,唱起了《蒹葭》。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水淑張開雙臂,扭動著纖細腰肢,開始跳起舞來。


    “溯洄從之,道阻且長。溯遊從之,宛在水中央。”


    她在台上表演著,眼裏仍舊隻那有一個人。


    “蒹葭萋萋,白露未晞。所謂伊人,在水之湄。溯洄從之,道阻且躋。溯遊從之,宛在水中坻。”


    台下所有人,連那些押解張盛的武夫,都被她優美的舞姿迷住了。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謂伊人,在水之涘。溯洄從之,道阻且右。溯遊從之,宛在水中沚。”


    她唱完了最後一句,停在舞台中央,也不知道他有沒有明了她的心意。


    李璿安拍起了手,率先打破死靜的空氣。“張公子,本王為你準備的禮物可還滿意?”


    “滿意,罪民多謝王爺。”


    “這裏沒你什麽事了。”李璿安對張盛說完,繼續看水淑的反應。


    張盛對著水淑粲然一笑,而後,被身邊的官兵推搡著,不舍的、一步一步走出了花滿樓。


    水淑看著那笑臉,眼睛不禁落了淚,千言萬語,都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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