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迴事!?這清幽道……”古禾扯著嗓子喊著進來。


    誰知剛推開門,看到的卻是兩個悠閑的人。


    此時雪早已經化了,勤奮的溫少俠也開始練劍。


    他在院中熟悉著蒼啼今日所教的招式,好生認真,完全沒注意院門打開,亦或者說注意到了,但忙著練劍,便沒有分心。


    至於另外一個,正斜靠在房頂上喝著酒,曬著太陽,雙眼盯著溫閑的動作。若哪有錯誤之處,他便會拿一塊石子朝著溫閑扔來,並附上一句隨意至極的提醒。


    那模樣,盡顯瀟灑。


    恍惚間,古禾還以為迴到了早年間臨淵這個師父在房頂上悠閑度日,他的徒弟墨軒在院中練武的時候,以為自己迴到了那散發著悠閑的流雲仙宮。


    “這清幽道長莫名其妙死在了街上,是你倆的手筆吧?”古禾不願打擾認真練劍的溫閑,便抬起頭看著那怡然自得的蒼啼,扯著聲兒喊道。


    他早上起來剛梳洗過,喬老爺便急匆匆地來與他聊這聽來的趣事兒。


    說是天還未亮,官府的人便在街上發現了清幽道長的屍體。


    先前若微的屍體也是這樣出現在街上的,估摸著清幽要麽是遭報應,要麽是他們師徒惹了什麽。


    知道許多內情的古禾在那一瞬間立即明白這哪是什麽報應,這應該是家裏那倆祖宗的籌謀。


    但麵對他的問題,蒼啼卻是隨口道了句:“誰知道呢。”


    “你不知道?”古禾被他這態度氣笑了,“這幾日就是你們兩個和清幽道長守在這院子裏,你若不知道還有誰能知道?”


    蒼啼笑著轉過頭繼續喝著酒。


    這倒確實是他們做的。


    那位郎中既然之前追查過柳管家,應該也認識清幽道長,見道長橫死街頭,自然會去調查,便可知道清幽道長曾經到過趙家。


    而趙家那邊,溫閑早已經悄悄地把清幽道長寫下來的手稿藏到了書房內,隻要有人去查,或者有人發現並研究這喚魂之法,自然會引起蠍屍殿的注意。


    剩下的,交由蠍屍殿就行。


    至於清幽道長的屍體,塵埃落定之後想必會被官府隨意找個地方下葬。


    那時候,蒼啼會履行承諾,給他豎上他們刻好的石碑。


    不過麵對古禾的問題,蒼啼卻仍然是一副無所謂的模樣,挑著眉梢道了句:“您猜啊。”


    見他賣關子,古禾也不再問,見那打好的墓碑正安安穩穩地放在院中,古禾便帶著阿雲迴來了。


    白天他們過得宛如在休假,等一起吃過晚飯,蒼啼又帶著溫閑一起來到街上。


    許是因為這幾日沒了趙家的幹擾,那些染疫之人便沒機會突破官兵們建立的防線。


    於是,這些不知所以的百姓又恢複了各自的生活,街上也迴歸了平日裏的熱鬧。


    不,今日不同於平日,今日還要熱鬧幾分。


    隻見街上人群熙攘,耳邊還有一陣陣的叫賣聲,各個店鋪攤位也掛上了各式各樣的花燈,放眼望去,那是燈火通明,


    美食的香味也在空中彌漫,叫人哪怕已經吃過晚飯,卻仍舊垂涎三尺。


    溫閑雖然在凡界也是半年有餘,但如此熱鬧的繁華盛景他也是頭一次見,隨即興奮了起來。


    他拉著蒼啼不是看雜耍,就是看戲法,旁邊的小吃也是買了一個又一個,不一會兒,他倆手上便堆滿了食物和各種小玩意兒。


    蒼啼在凡界的時間久,倒是不像溫閑那樣對什麽都感興趣。


    先前的日子也都是得過且過,他雖然喜歡看這熱鬧景象,看他曾經所護的天下蒼生,但從不會融入其中。


    今日托溫閑的福,蒼啼也算是好好地享受了一番尋常凡人的熱鬧,竟別有一番風趣。


    這麽想來,明明自己在凡界的時間比溫閑拜師華羅帝君的時間還要久,但卻是被他給拉入了人間煙火。


    就像他引著自己釋放出那些藏在內心的七情六欲一樣。


    “算命的,給你。”溫閑又把一個糖畫塞到蒼啼手裏。


    那是雙鸞出雲的圖,一般糖畫師父們常常畫的幾個裏麵是沒有這個圖的,想必是這溫少俠花了重金,死皮賴臉讓那糖畫師父做的。


    蒼啼眼裏含笑,抬起糖畫等著花燈,光穿過透明的糖,讓這兩隻鸞閃閃發光,不禁讓蒼啼發自內心道了句:“嗯,很好看。”


    聽他這麽說,溫少俠原本就十分高興的心情此刻更加明媚。


    但還未持續多久,溫閑的笑容又收斂了起來:“對了,算命的,我們現在是要去哪?趙家?”


    “不去哪,就到處走走,反正眼下也不需要我們做什麽,安心等著就是。”


    “那你帶我來街上……”溫閑有些沒弄明白。


    畢竟平日他出門都是抱有目的的,否則他寧願在院中喝酒,也不肯讓他那金貴的腳往外邁出半步,除非自己把他纏到不耐煩。


    “今日是上元節…”蒼啼望著熱鬧非凡的人群說道。


    以往的上元節,他都是一個人在家喝酒。


    凡人熱熱鬧鬧的事兒很多,會看花燈、放河燈、猜燈謎等等,但他對這些都不感興趣。


    今年的話,或許也是受到了溫閑的影響,他竟然也想來體驗一番,當然,是與溫閑一起。


    溫閑恍然大悟地拍了一下自己的頭,難怪今日的街會與尋常的不同。


    他曾在青雲的書上看過這一日的描寫,那時便曾向往過。


    如此想著,他也不顧周圍人會不會注意到他們的親密,連忙拉著蒼啼的手:“走,我們去湖邊。”


    此時,湖上已經滿是凝聚了人們心願的河燈,猶如天上璀璨的星河墜落人間。


    蒼啼正站在湖邊看著,溫閑不知道從哪買了兩盞河燈,興致勃勃地跑過來,遞了一盞給蒼啼。


    蒼啼接過,放在手中認真地端詳,喃喃道:“凡人放河燈,一般是對親人的悼念,對生者的祝福。”


    “我知道,兄長曾想看這凡間星河,但卻沒看到,今日,我便想以此悼念他。”說完,溫閑來到河邊,將點亮了的河燈放入水中,雙手合十靜靜地矗立著。


    蒼啼望著手中的河燈,一時間猶豫起來。


    他沒見過父母,除了那一絲血脈,還真的沒什麽感情,況且都已經過去了萬年,除了在家時會給他們上香,平日也不會想著刻意的去悼念他們。


    至於師兄師姐們,若在天有靈,恐怕此刻正討論著他們的小師弟居然也有動心的一天。


    說的最厲害的不出意外就是他那位曾經為愛給自己下跪的好師兄。


    然後幾人又會順便迴憶一下當年給自己物色帝後時幹出來的那些荒唐事,並大笑一番。


    一想到他們會笑話自己,蒼啼便也沒了悼念他們的心思。


    這麽看來,隻剩下了一人。


    “師父……”蒼啼望著手上的河燈喃喃地喚道。


    他不是一個大度的人,三千年來宛如置身地獄般的煎熬讓他實在是無法因為那人已經身歸混沌,並留自己一命便放下心中的恨意和不解。


    最終,他還是沒有放走河燈。


    “你不放?就算不悼念誰,許個願也行啊,比如與我白頭偕老。”溫閑迴來詫異地問道,還不忘調戲他番。


    蒼啼不禁嗤笑。


    本想提醒他白頭偕老這願望對淮蒼帝君許,比放河燈有用。


    怕溫閑聽到這話尾巴又翹到天上去,蒼啼便道:“這挺好看的,迴去拿來做個擺件也不錯。


    “你要喜歡我可以買一個,甚至做一個更好看的給你。”溫閑說著,便想拉著他去買。


    但蒼啼卻拉住了他:“不用了,這個就行。”


    話剛說完,蒼啼望著溫閑身後,臉上的神情忽然凝固:“麻煩來了…”


    溫閑往後看去,隻見那位郎中正朝著他們走過來,臉色有些陰沉。


    清幽道長的屍體出現,這位郎中必然會來問他們幾句,畢竟那一場溫閑和清幽的賭約在臨湖的修道之人裏也算是人盡皆知,這一點蒼啼早有預料。


    隻是什麽時候不好,偏偏是今日,本來還想帶著溫閑去找個好去處,看看這城中放飛的數萬天燈呢。


    此時,蒼啼忽然理解了先前溫閑想吻自己結果被人打擾時的那份憤怒,他現在便挺想將這郎中碎屍萬段。


    “他這麽煞風景,要我打他一頓嗎?”溫閑問道。


    聽他這話,看來溫閑也非常不滿。


    蒼啼冷笑了一聲:“先看看他要說什麽吧,若都是些惹人氣惱的話語,記得別打死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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