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也是巧,那主持儀式的有兩個人,一個穿得神神叨叨,應該是個神婆。


    另外一位便是村長。


    村長在看到蒼啼和溫閑時,他威嚴的神色都變得柔和了下來。


    畢竟他眼前這位算命先生在昨日剛救了他的愛妻,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算是挽救了他那岌岌可危的家。


    村長向蒼啼微微頷首,蒼啼也迴敬了一個。


    接著,村長又去忙別的了。


    就在這時,人已經聚齊,那一直站在村長身後的神婆忽然開始出聲。


    她壓低了嗓子,用一種帶著鄉土氣息的音色吟唱著,奇怪的是這聲音厚重,但卻空靈悠長。


    曲調怪異,與尋常聽到的樂曲完全不同;


    詞更是奇怪,蒼啼也算是博古通今,但竟然一個字也聽不明白;


    再配上她那奇怪的音色,蒼啼突然有了一種奇怪的感覺:


    眼前人好像一個來自於古墓的古屍,在吟唱著古老的,早已被人遺忘的歌謠。


    想到這,蒼啼後知後覺地發現這曲調他似乎曾經聽過。


    而且確實很久遠,久到他還在是淮蒼帝君,甚至龍炎帝君還沒遇到他心愛之人。


    過去那些早就已經被遺忘的記憶隨著這古老的歌謠慢慢地浮現。


    恍惚間,蒼啼似乎聽到了那無休止的殺戮之聲,眼前也似乎被血色染成鮮紅,這樣的錯覺讓這位漫不經心的算命先生的神色逐漸變得嚴肅。


    他死死地盯著神婆,認真觀察著神婆的一舉一動,似乎想要從神婆身上找到些什麽。


    不過他失敗了,神婆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凡人,恐怕都不一定活得到七十。


    正在這時,隨著神婆的一聲令下,一群人端著盤子走了出來,而盤子中間還放著一片片的肉。


    這場景也與蒼啼曾經所見的相似。


    隻見這些人端著肉來到觀禮的村民們麵前,他們拿起筷子,便夾了一塊放嘴裏。


    這不禁讓溫閑有些好奇:“早知道還提供吃的,我早上就不吃那幾塊凝仙花糕了,現在看見食物竟然有些反胃。”


    溫閑有些不悅地看著那越來越靠近自己的盤子,忽然,他突發奇想拍了拍前麵的人,小聲問道:“我來自於村外,想問一下這是什麽肉?”


    “羊肉。”


    正當他思考會是什麽味道的時候,蒼啼忽然往他身上靠來。


    他像是沒骨頭一樣,幾乎整個人都已經貼到了溫閑的身上,溫閑立即伸出手,穿過他的鬥篷下麵,扶住了他的腰。


    感受到對方這突如其來的親近,即使周圍都是積雪,溫閑依舊覺得身上暖了起來。


    然而這人卻在他耳邊,輕聲地用他那能冰死人的語氣道了句讓溫閑渾身發涼的話:“別吃。”


    溫閑詫異地轉過頭看著蒼啼。


    見他神色嚴肅,不像開玩笑,衝著自己又微微搖頭,溫閑立即明白了什麽。


    當盤子到了他麵前,等待他夾肉時,溫閑臉上露出了為難之色:“抱歉啊,我們修的是成仙成神的道,是不吃一般的葷食的。”


    “這……”那端盤子的年輕人顯然有些為難,尷尬地看了一眼溫閑和他身旁同樣一副不打算吃的樣子的蒼啼,然後為難地看向了遠處的神婆和村長。


    神婆還沒來得及說什麽,村長就先道:“行了,也要尊重二位少俠,否則出去以後該說我們村沒道理了。”


    聞言,年輕人立即繞過他們二人,往下一人走去。


    蒼啼也鬆了口氣,向村長投去了感謝的目光。


    等到其它村民都吃完以後,儀式也到了最關鍵的一步——選暮山娘娘。


    隻見那羊走進人群之中,被凡人賦予了神聖的身份後,羊大仙兒看起來也變得神聖了許多。


    它走在人群裏,仰頭審視著每一位村民,似乎在認真地物色人選。


    而村民們臉上都不約而同地浮現出了緊張畏懼之色,等到羊隻是經過,並沒有停留之後,臉上的神色才稍微緩和。


    很快,羊朝著溫閑蒼啼他們這邊靠近,在走到蒼啼麵前時,它停下了腳步,轉過頭看著這位算命先生,又看看溫閑,似乎在掙紮選哪個。


    但最終,它還是看向了蒼啼。


    一時間,周圍的議論聲響起,這羊大仙竟然選擇了一個來自村外的人。


    這在早年的曆史裏是從來沒有過的。


    見狀,溫閑比蒼啼還激動,立即地對羊道:“羊祖宗,羊大仙,您是不是看錯了?


    我們跟這村子一點關係也沒有,而且他是個男的,也不可能做娘娘吧?


    您再走走唄,或許如果一定要選個男的娘娘,選我也成啊。”


    村長也急切地走了過來,這樣的情況他顯然他也沒預料到,匆忙地向蒼啼行了個禮,然後看著村民們:“這不算!重新選!”


    “不行!村長,他們不吃肉已經不符合規矩了,再重新選就更不符合!”神婆連忙上前,疾言厲色地阻止。


    “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嘛,他們又不是村裏人。”村長繼續嚐試說服。


    “我知道,可被暮山神選上了您說怎麽辦?這可關係到來年的風調雨順啊!”神婆臉上也露出了為難。


    他倆爭論著,其它的村民也紛紛發言,表示不願意重新選,甚至有衝動之人還想以武力威脅。


    見局勢越來越糟糕,蒼啼無奈歎息,開口道:“行吧,這暮山娘娘我做了。”


    聽到這話,溫閑驚訝的眼珠子都要掉了出來。


    蒼啼無視了他的眼神,看著神婆和村長,然後又看了看周圍的村民,語氣也冷了下來:“但我得提醒各位幾句。


    我不是這村裏的人,這村裏來年是否風調雨順跟我沒有關係。


    我做了這暮山娘娘是感謝對我們二人的收留,會按照村裏的規矩進山的。


    但若暮山神,或者村子來年的收成有個什麽問題的話,還請別怪在我們二人頭上。


    哦,那時候我們也早就離開村子,各奔東西了,你們就算是想怪也怪不到。”


    明眼人都可以聽出蒼啼語氣裏威脅的意味,不禁讓神婆又猶豫起來,望著羊思考著要不要真的重新選。


    畢竟來年的風調雨順也是件大事。


    見她那猶豫的模樣,蒼啼冷笑了一聲:“您別猶豫了,規矩就是規矩,沒有規矩,怎麽成方圓呢?”


    他望著神婆,嘴角噙著一抹包含著自信的冷笑,那眼神叫人感到蝕骨的寒冷,惹得神婆不敢對視。


    不過,蒼啼這笑麵對的並不是神婆,而是神婆,乃至整個村子背後那位大名鼎鼎的暮山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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