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啼終究是沒有悄悄地離去,溫閑不在,他獨自一人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他夢到在流雲仙宮等著調查的那段時日。


    那時候他依舊堅信清者自清,他雖然已經隱隱約約察覺到了不妙,卻還是傻傻地相信天尊能查清楚真相。


    誰知結果竟然不是通敵,而是謀反…


    蒼啼從床榻上坐起來,此時已經是黃昏時分,沒了溫閑的安靜讓他很不適應,心中隻覺得像是空了一塊一樣。


    明明三千年的孤寂時光都過過來了,這幾日的歡愉竟然會讓自己如此貪戀。


    “臨淵啊臨淵,我是越來越不了解你了。”蒼啼無奈地笑著。


    溫閑不在,他就得起床自己燒菜。


    等弄熟了飯菜已經是晚上了,吃了一口後,他便覺得難以下咽。


    真是的,明明先前並不覺得自己做的飯菜難吃的。


    蒼啼心中憋著一股說不出來的氣,當然不是氣溫閑,而是氣自己。


    猶豫再三,他又拿起筷子夾了一塊放嘴裏,依舊是難以下咽。


    而這卻也莫名其妙地激發了那被掩藏在淮蒼帝君內心深處的好勝心。


    “本君還偏不信了,三十六道刑本君都能扛下來,區區幾道菜本君會吃不下去?”於是,蒼啼又夾了一筷子。


    世上無難事,隻要肯放棄。


    這位淮蒼帝君決定不再為難自己的口舌,果斷地把菜端到外麵給倒了。


    然後又重新去做。


    就這樣,他在灶火前戰鬥了好久,總算做出了勉強吃的下去的東西。


    但也是勉強。


    吃飽後,蒼啼又拿著溫閑的劍來到院中練了會兒。


    這承自於天尊的劍法是他在凡界三千年的助力,他時常練劍,隻為了從劍法中尋找答案。


    不過今日隻是為了消磨時間而已。


    他好像又迴到了三千年前的時候,不習慣安靜,不習慣孤寂。


    終於,練到了後半夜,蒼啼總算是累了,這才迴房休息。


    第二天他也沒睡太久,早早地就起來了。


    不過今日他並不打算繼續在屋裏等待溫閑迴來。


    隻見他快速地整理好自己,拿著溫閑的劍便出了門。


    今日,他得去拜訪一個人。


    一路問詢,蒼啼來到了一個院落前,敲響院門後,一位老者從裏麵走出。


    看到蒼啼的時候,老者愣了一下,似乎沒想到蒼啼會前來找他。


    一時間又躊躇不決起來。


    見他這完全沒有給自己開門的意思,蒼啼望著老者的眼神也冷了幾分:“村長大人,您不會覺得就這樣一扇門可以攔住我吧?”


    老者愣了愣,要不說人家是村長呢,確實比李九更能沉住氣,連忙過來把門打開放他進來。


    甚至還不忘作揖:“抱歉先生,老夫出來的急,一時間沒適應冷風,頭有些暈才耽擱了。”


    這說辭也真夠牽強附會,不過蒼啼也無心戳穿。


    他低眉淺笑,聞到了老者身上淡淡的藥味,然後環視著周圍,稍顯漫不經心:“那可真是抱歉了,我恐怕是來給您添堵的。”


    說的如此直接,讓老者猝不及防。


    蒼啼倒是自然,他一向隻對他認為有必要的人講禮,可這老者的反應分明心裏有鬼。


    因此他也不管老者意願,直接就走進了一旁開著門的屋內。


    等進到屋裏,蒼啼發現自己竟然誤打誤撞地走到了他家祭拜羊頭的房間。


    哦,說起來今日還沒拜呢,平日都是溫閑做這事來著。


    想到這,蒼啼也沒有念那青雲心法,隨意抽出三支香,望著羊頭簡單地拜了一下。


    對於他這蠻橫無理跑來別人家拜羊頭的行為,老者越加的不解。


    在蒼啼把香插好後,他才緩緩開口詢問:“怎麽我拜您家的使者,便沒了任何的問題呢?”


    此話一出,村長僵在原地,心虛地看了一下放在眼前的羊頭,卻不做任何的迴答。


    見他不說話,蒼啼輕笑一聲,將劍放下以後朝著村長緩步走過來:“您不解釋一下,為什麽我家的羊頭拜了以後會出現一些無法解釋的事情嗎?”


    在蒼啼看不到的地方,村長已經汗流浹背,卻仍然保持著沉默。


    看來這不是個會輕易鬆口的了。


    於是,蒼啼換了個問法,冷冷地道:“說說吧,我與我的同伴何處惹了你們,要置我們於死地?”


    “沒有!”本不敢與蒼啼對視的村長立即抬起頭否認,這兩個字說的倒真是底氣十足。


    “沒有?那麽那個羊頭裏的東西是怎麽迴事?”蒼啼冷笑反問。


    村長蹙眉,緊緊地攥著衣袖,從他的神情來看像是在心中掙紮,似乎在猶豫要不要說。


    最後,他仿佛下定了決心,抬起頭堅定地望著蒼啼:“就是我下的。”


    承認的那麽快,蒼啼自然不信,轉過身便走出了屋。


    他在院子裏繼續轉著,仿佛在找什麽東西。


    見狀,老者急切地走出,緊緊地跟在他身後:“先生,您幹什麽啊?您還要找什麽?是我做的,一切都是我做的,您直接把我抓走吧!”


    這要是原來的蒼啼,或許會覺得他嘮嘮叨叨的煩人。


    不過相比起溫大麻煩來說,他可真就差遠了。


    蒼啼無視了他的絮叨,繼續四處查看。


    終於,在他剛要推開一間房門時,老者忽然抬起手阻止住他:“先生,您已經夠失禮了!這裏是我的臥房,我的妻子還在裏麵呢!”


    “病了多久了?”蒼啼輕聲問道。


    聽到這問題,那一直緊繃著的老者忽然鬆了下來,像一棵突然枯萎的老樹一樣看著蒼啼:“先…先生…”


    見狀,蒼啼也把態度放柔,側身溫和地看著身旁的老者:“您身上有很重的藥味,應該長期在喝藥或者煎藥,但您看起來並無大礙。


    我想,臥床生病之人應該是您的妻子才對吧?”


    聽到這話,他像突然一瞬間老去一般坐在台階上呆呆地注視著遠方。


    他的神情很是肅穆,宛如矗立在雪原中的冰雕,仿佛原地逝去了一般安靜了許久,才堅定地道:“一切都是我做的,先生要殺就殺我吧。”


    他說話沒了顫抖,看來是已經做好了決定。


    不過蒼啼並不打算如他所願:“殺了您,誰照顧您的妻子呢?您不會認為除了您,還有人會像您那般盡心盡力地照顧她吧?”


    聽到這話,老者又猶豫了起來。


    見他神色有了鬆動,蒼啼彎下腰向老者伸出手。


    望著眼前的老者,他眼裏流露出了憐憫:“您若有什麽難處,您可以告訴我,我們求仙問道之人行的便是救助疾苦之事。


    包括您妻子的病,若您信得過我,可以讓我看一眼,雖不能保證手到病除,但或許能讓她下地。”


    “真…真的嗎?”老者抬起頭望著蒼啼,那雙因年邁而已經凹陷的眼睛閃起了微弱的光亮。


    蒼啼淺笑著拿出一錠銀子遞給他:“若我失敗了,這碇銀子就歸你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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