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細說來聽聽。”鄒氏聽小丫鬟說得煞有介事,又重新迴過臉來,瞧向那小丫頭。


    “是,夫人。”小丫鬟整理了下氣息,“少夫人院裏的浣衣嬤嬤,說前些日子為少夫人洗衣裳,手上長了疹子,熬了幾日不見好,便來找少夫人尋些藥。”


    鄒氏眉目一橫,嗬斥道:“挑重要的說!”


    “是,是。”小丫鬟嚇得一哆嗦,忙道,“嬤嬤順嘴說了句,前幾日的衣裳薰得可香,但就是洗著傷手。正巧府醫在院子裏頭,便讓她將還未來得及洗的帕子找來驗。”


    小丫鬟瞧了眼鄒氏不耐煩的眼神,忙躬下身子,支吾道:“府醫說,那帕子上的味道,恐是混了麝香和冰片,易讓有身子的滑胎。”


    “如何這般不小心?”鄒氏氣極,怒目圓瞪,“你說有人坑害,又是何意?”


    “大少夫人沒說,隻說讓奴婢務必將夫人請過去。”小丫鬟瑟縮著脖子,膽怯道。


    鄒氏氣得在原地踱了幾步,又抬眼瞧了瞧巷尾,她朝張嬤嬤招手,吩咐道:“你去巷尾迎老夫人,一瞧見人便讓人來通知我。”


    張嬤嬤應下,鄒氏便催促著小丫鬟,一道往蕭旭院裏去。


    這還未跨進院子,便聽著裏頭景蓉兒的哭嚎聲,間斷夾雜著瓷器碎裂的清脆聲。


    鄒氏蹙了眉頭。這景氏原先瞧著好生乖巧,這一滑胎,便跟變了個人似的。她一心將罪過都算在蕭旭身上,前幾日娘家又來了人探望,便是愈發覺得自個兒委屈。


    鄒氏在院門外頓了頓,才抬步進去。


    她也一肚子怒火,卻知道這會子不是發火的時候。


    景蓉兒見鄒氏進屋,便是哭得愈發大聲,她扯著嗓子,道:“母親,母親,你可要為蓉兒做主。”


    鄒氏關心上前,坐到榻前的椅子上,撫摸著景蓉兒的胳膊,讓她慢慢講。


    “母親,我自從得知自己有了身孕,便未出過門,府上也隻去母親的院裏坐。隻是前些日子,尹潯枝同我示好,我便也得空就去她院裏坐坐。”


    景蓉兒說到這兒,已經抽泣得上氣不接下氣。


    鄒氏為她順了順背,鎖緊的眉頭半分未放下。


    “晚煙閣?”


    “我已經很謹慎了,除了在母親院裏,其他地方我便連水都不會喝一口,可,可還是...”景蓉兒趴到鄒氏膝上,哭得愈發大聲,“我可憐的孩子,她怎麽敢?她怎麽敢!”


    “是她房裏熏的香有問題?”鄒氏雖是疑問,語氣卻是篤定。


    “來人,去晚煙閣,將尹潯枝給我帶過來。”鄒氏緩緩側過頭,眼裏的恨意溢出。


    這頭,張嬤嬤遠遠瞧見老夫人的馬車往侯府這邊來。她慌忙從巷尾跑迴來,差人去叫夫人,自己則重新迎了上去。


    老夫人的馬車緩緩在侯府外頭停下,鄒氏卻是沒有出現。


    仆從們有序地將車裏的行李一件件抬出。


    老夫人下了馬車,瞧了眼空蕩蕩的門廳,麵色不善。


    “真是越來越沒規矩了。”


    尹南安下車,伸手托住老夫人的胳膊,打岔道:“上京的天可比滁州舒坦多了,總算能過上幾日不下雨的日子了。”


    老夫人朝著尹南安笑笑,也不去管鄒氏,抬腳便進了府。


    她數落鄒氏的那句話,張嬤嬤實實在在地聽到了耳朵裏。她也急得不行,可終究不知道夫人那邊到底如何了,隻是眼下老夫人動了氣,她總是要替自家夫人解釋一番。


    張嬤嬤委身上前,畢恭畢敬地替鄒氏說明了緣由。


    老夫人頓了步子。


    “有人蓄意謀害蓉兒腹中的孩子?”她麵色沉下來,瞧了眼尹南安,“隨我一道去瞧瞧?”


    尹南安頷首。


    老夫人冷眼瞧張嬤嬤,道:“帶路吧。”


    張嬤嬤一個激靈,也不好再做解釋,隻能小心帶路。


    屋裏頭,尹潯枝身子筆直地跪著,她拿帕子擦著眼淚,哭得比景蓉兒更要哀婉淒涼幾分。


    “夫人,我寄住在侯府上,又怎會動這種歪心思?”她俯下身子輕輕一拜,“更何況,府醫說的那兩味藥,麝香同冰片,走味如此厲害,即便是對姑娘家的身子,也是損害嚴重,我又何苦...”


    尹潯枝掩麵抽泣起來。


    “夫人,您一定要明察秋毫,還我一個公道。”


    景蓉兒從尹潯枝進屋來,便氣得身子發顫。她這幾日對著蕭旭發火,蕭旭便兩日不迴府上住,她對著鄒氏,便也隻能耍耍小性子,萬不敢耍脾氣。


    可尹潯枝算什麽?她憋屈了如此久,怎能不發泄?


    景蓉兒抄起一旁的玉枕,便朝著尹潯枝跪著的方向砸了過去。


    鄒氏還未來得及反應,便瞧著那玉枕飛出,跪著的尹潯枝也嚇得連唿喊的氣力都無。


    所幸在做小月子的景蓉兒身子虛得很,玉枕飛出,隻堪堪在尹潯枝膝前落下。


    “砰”一聲巨響,屋子裏一下子安靜下來。


    尹潯枝被嚇得哭不出聲來,卻也在玉枕落地的一瞬間,想起一件事情。


    她房裏,確實有一樣東西,是不屬於她自己的。那一盒香粉,她用了許久,便是從尹南安房裏搜刮出來的!


    景蓉兒斷定是因著自己的原因,才丟了孩子,這個罪,她若是不踢出去,自己怎麽也洗不清。


    她確實沒想著害人,若是她自己的手段,怎麽會輕易被人發現露了馬腳!


    尹潯枝麵對這滔天的怨氣,傾身又拜了一拜,緩緩直起身子,對鄒氏道:“夫人,我院子裏有一物,還望夫人讓人去取過來,給府醫查驗一二。”


    “何物?”事到如今,鄒氏自然不會給她好麵子。


    “有一盒香粉,怕便是少夫人說的害人之物。”尹潯枝頓了頓,“可那是阿姐送我的,我甚是喜歡那味道,便一直自己用著。”


    鄒氏朝身側一個丫鬟橫了一眼,丫鬟便急急出了院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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