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北宸轉身,掩上門,睨了眼搖頭晃腦的尹南安,提步往衣櫃處走。


    尹南安迴過神來,擺給他的背影一張臭臉。


    蕭北宸院子裏沒有女侍,大半夜從旁處調過來,也讓人生疑。可讓那些個粗手粗腳的侍衛進來伺候,又實在不妥。


    故而,蕭二公子隻能凡事親力親為。


    他從衣櫃裏抱出一床錦被出來,放到床榻上。


    “你睡這兒。”


    “那你呢?”


    尹南安瞧他整理出自己被褥,便伸腳踏進鞋裏,走近了問。


    蕭北宸眸子往她剛剛坐著的軟榻上一壓,道:“我睡那。”


    尹南安自是不願睡軟榻,那榻雖喚軟榻,但相較於床榻,還是要硬上許多。睡上一夜,腰怕是得酸上幾日。


    可麵上,她還得裝模作樣推脫一番。


    蕭北宸斜睨了眼她壓不下去的嘴角,冷哼一聲,對她講出來的客套話置之不理。


    “叩叩叩。”


    門被敲響。


    尹南安轉過身去,就聽著龍四在門外道:“爺,暗衛來報。尹姑娘的院裏,去請了郎中。”


    “郎中?”


    尹南安擰著眉頭,目露憂色地望向蕭北宸。


    “進來迴話。”蕭北宸放下手裏的活兒,轉過身去,對著門外吩咐道。


    龍四推開門,瞧見二人,沒敢跨進屋子,隻站在門外,道 :“是青鶴去請的,她一出門,我們的人便來報了,現在那邊的情形如何,還不知。”


    尹南安同蕭北宸都沉下臉來。


    “暗衛還說,老嬤嬤聽著動靜從房裏出來,又讓青鶴請了迴去。”龍四難得麵露肯定道,“我琢磨著,多半是玄七出事了。”


    龍四轉眸瞧向尹南安,黢黑的眼珠子抖了抖,語氣迷茫又憂心。“玄七功夫那麽好,怎會受傷?”


    尹南安緊抿著唇,垂眸不答,龍四話音裏的責怪之意,她聽得出。


    事實也是如此。


    若不是玄七同她交換,如今受傷的便是她。


    她原本想著二人交換,玄七會功夫便會無事,可現在瞧來,那人便是要下死手?


    蕭北宸眸子從尹南安麵上輕掃而過,眸子橫向龍四時,瞳孔收縮,半眯的眼眸裏藏著利劍的鋒芒。


    龍四知曉自己僭越了,他垂下腦袋,往後退了半步,靜靜候著等吩咐。


    蕭北宸眸光重新落向一臉落寞的尹南安,想探出去安撫人的手,在袖口裏緊了緊,“玄七不會有事,他今夜應是十分警惕才是。”


    “我們去瞧瞧吧?”


    尹南安一把抓住蕭北宸的衣袖,抬起眸子,眼眶染了緋色,眼裏卻有怒意攢動。


    蕭北宸瞧了眼抓著自己衣袖的手,頷首,轉身去拿外袍。


    外頭又有人來報,龍四出門接應了一下,折返迴來便急吼吼地道:“九皇子同玄陽公主都出了院子,怕是要往尹姑娘院子去。”


    玄七相較於龍四,要精瘦許多,穿著女子衣裳,雖瞧著怪異,但屋裏隻點了一盞燈,影影卓卓,卻也瞧不真切。


    他此刻趴伏在茶案上,頭蒙在曲起的臂彎裏,額上的汗已將接觸到皮膚的衣袖染濕。


    青鶴不知出去了多久,香篆每燃一刻,便是煎熬萬分。


    玄七在尹南安屋子裏,本就不敢隨意亂動。隻是借用了茶案上的杯盞喝了口茶,便打算趴在桌上對付一宿。


    可一口茶下去,他腹中被如飲了烈酒一般,燒灼難耐。


    他行走江湖多年,自是明白這樣的反應為何?加之尹南安提及自己丟了的物件,他心下便更為篤定。


    思緒被藥物的作用拉得很遠,房門卻在此時被推開。


    玄七蒙著腦袋,沒有半分起身的力氣。


    燭影將一人的身影印在窗紙上,那人躡手躡腳進屋,轉身,掩上了房門。


    玄七耳廓動了動,擱在茶案上的拳頭握緊。


    蕭北宸帶著龍四同尹南安趕過來時,玄陽正搓著手,守在院子裏頭。


    院子裏燭火昏暗,玄陽瞧見蕭北宸時,麵上的驚恐一閃而過。她掩下眸中的得意,換上一副擔憂的神色。


    “宸哥哥,你也來了?”


    蕭北宸睨了她一眼,淡淡道:“這麽晚,公主為何在此?”


    玄陽眼神躲閃了下,隨即又探向蕭北宸眸裏,怯怯道:“我聽說尹姑娘深夜請了郎中,擔憂她的身子,便帶著九哥哥一道來瞧瞧她。”


    蕭北宸往屋裏頭掃了眼,邁開步子就要往裏去。


    “九皇子可在屋裏?”


    玄陽一把拉住他,抿了抿唇,道:“宸哥哥這般進屋,怕是不妥。”


    “有何不妥?”蕭北宸甩開她抓住自己的手,執意要去推門。


    玄陽同蕭北宸拉扯,自是沒察覺到被龍四身影遮著的尹南安。


    尹南安趁人不留意,繞著院子的小路,偷偷潛進秦嬤嬤的屋子。


    秦嬤嬤房裏未掌燈,青鶴出門前叮囑她,外頭有什麽動靜都不要出去,她便趴在窗簷上,透著窗縫往院裏瞧。


    遠遠瞧著尹南安貓著腰往這邊來,嬤嬤便悄悄給她開了門。


    玄陽張開雙臂,擋在尹南安門前,昂起腦袋,阻攔的話語卻毫無底氣:“總之,宸哥哥深夜進女子臥房,我便是不同意。”


    蕭北宸眸子冷了下來。


    玄陽做得這明顯,他又怎會還不明白他們兄妹二人的心思?


    他們偷了尹南安的藥,便在她房裏動了手腳,將藥隨意散了散,如若尹南安不小心中招,便會遣人去尋郎中。


    屆時他們隻需派人牽絆住找郎中的人,再趁虛而入,即使不能得逞,也會壞了女子名節。


    東窗事發後,九皇子隻需大手一揮,再添個側妃,誰都會誇他一句有擔當負責任,還有誰會去關心其間發生了何事?


    這般既幫妹妹拔了眼中釘,又能將尹南安桎梏在自己身邊,沒幾年神不知鬼不覺地打發了,也無人知曉。


    那個簪子,到底有什麽秘密,讓九皇子如此放不下,竟要連接觸過它的人都不放過?


    在蕭北宸的沉默裏,玄陽得到一刻喘息,她手心已被汗浸濕,張開的手臂酸楚發抖,卻不敢放下。


    “啊!”


    屋裏傳出一聲驚叫。


    玄陽的臉一下子垮了下來,沉著臉驀地迴頭往屋裏張望。


    這聲驚叫不是旁人,正是她的九哥哥。


    可九哥哥吩咐過,要她守著房門,待自己開門後,才能放人進來。


    如今這般,莫非是那賤蹄子拚死反抗?傷了她的九哥哥?


    玄陽張開的手臂半耷拉下來。


    “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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