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蕭北宸身後的尹南安,此時鬢發微亂,臉蛋潮紅,更是一邊走一邊整著自己的腰封。腰封上墜著的羊脂白玉玉鐲隨著步子輕輕晃動。


    再往下,膝處的裙裾上有輕微的汙泥印子。


    鄒道予不敢再看,眼神趕緊打了個彎望向別處。


    這一瞧,卻是瞧見蕭二公子的衣袍上,似也有同樣的汙泥印子。


    鄒道予幹咳兩聲,將手中的長木棍別到身後,心下盡是了然。


    “尹姑娘也在呢?”


    他訕訕笑著,眼角又在院子裏掃了一圈,眼刀子刮向後頭跟著的嬤嬤。


    嬤嬤揣著的手放下,交疊於身前,她俯低腦袋,身子抖了抖,不敢再言語。


    尹南安將散下的幾絲碎發別到耳後,她的直覺告訴她,鄒老三一定是誤會了!


    他或許收到了嬤嬤遞來的消息,說他的小妾在這院子裏頭與人私會。他氣勢洶洶趕過來,卻是撞見了蕭北宸同自己在一處。


    他本就不願意相信自己捧在手心上的女子會背叛自己,瞧著他們二人,便更是願意相信,是嬤嬤瞧走了眼。


    “剛剛有隻小橘貓跑進來,我...”尹南安麵上羞意未散,慌忙給自己解釋。


    “我曉得,我曉得。”鄒道予很識進退地打斷了尹南安的話,他笑嗬嗬的,“是我們府上治下不嚴,擾了二位。那隻小橘貓,我會給找出來趕出府去。”


    鄒道予側過身子,對著身後的仆從,麵上的神色瞬間從討好變為狠戾。


    長棍撐地,他斜倚著,靠著那棍子撐著自己的身子。


    “還不給我進去搜,定要把那隻小橘貓給我找出來。”


    仆從們四散而開,那位被訓斥的嬤嬤更是腳下飛快,頭一個就往小樓裏衝。


    尹南安心裏頭一揪,替屋裏的二人捏了把汗。


    “二位,二位。”鄒道予重新麵對蕭北宸同尹南安,“前頭有西域舞姬跳舞,都是個頂個的水靈。”


    他倏然聲音一收,隻差拿手去扇自己兩巴掌。


    尹姑娘還在呢,他給二公子說什麽舞姬的事兒!


    再抬眸,卻見尹南安眼中有光,似比一旁一臉冷漠的二公子,對西域舞姬更有興致。


    “公子。”


    “公子。”


    四散開的仆從重新聚到鄒道予身後,他們的表情統一,皆是一臉苦相地搖頭。


    “都撤了,毛毛躁躁的。”鄒道予就著站得最近的仆從腦袋上一拍,嗬斥道。


    眾人隻愣了一瞬,便作揖迅速離開。


    院子裏,又一下子安靜下來。


    鄒道予再次看向兩人時,眼神已有了明顯的變化。


    尹南安轉眸瞧一眼蕭北宸。


    沒找著?


    蕭北宸眸子一沉,算是迴應。


    是沒找著。


    尹南安同情的目光望向鄒道予,話頭子幾次到了嘴邊,都生生咽了下去。


    這事兒,還是他自個兒發現,比旁人告知他,能多留些顏麵。


    “二公子,尹姑娘,若是無事,我們一道走?”鄒道予微欠了身子,熱情相邀同行。


    尹南安已撿迴玉佩,便無所謂地附和頷首。


    “不用。”身側的蕭二公子卻是冷冷開了口,是直截了當地拒絕。


    “啊?”鄒道予張了張嘴,一時竟不知道該如何接話。畢生所學都溺在這尷尬裏,得不到救贖。


    尹南安側首抬眸,不解地望向蕭北宸。


    “我想,三哥應該還有自己的事兒要忙。”蕭北宸眼裏含著意味不明的笑,盯得鄒道予後背發涼。


    “好好好。”鄒道予隻當是自己壞了人二人的獨處,忙要識趣地離開。


    尹南安抿著唇,使勁壓著自己的嘴角。


    她和蕭二公子似有了屬於他們倆的秘密,雖然這個秘密是以犧牲鄒老三為前提,可這種感覺,卻甚是奇妙。


    他們心照不宣,說著隻有他們能聽懂的話。


    鄒道予剛走到院門外,便碰見了往這邊來的鄒熙。


    “三哥,你在這邊做甚?”


    鄒道予手中還拎著那截長棍子,他尷尬地甩了兩下手中的木棍,就在這空擋裏,腦袋飛快思考著要不要出賣院中的兩人。


    身後腳步聲傳來,鄒道予隻當是二人正在往院外走。


    他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輕鬆道:“最近府上多出來幾隻小野貓,我趕貓呢!”


    鄒熙鎖了眉頭,用看傻子的神情望他。


    “三哥?”


    她隻覺,她這三哥是不是中了邪。自從他又添了一房妾侍後,日日都這般神神叨叨。


    “哎,走走走。”鄒道予催促著一臉疑惑的鄒熙往前走。


    鄒熙麵上生疑,腳下步子也變得凝滯。


    “尹南安?”她被鄒道予推著往前走,還是在迴眸時,瞧見後頭院子裏走出的兩人。


    兩人的身影沐浴在陽光裏,周遭似包裹著金色的芒。若她隻是個不相幹的人,大概也會覺得,這二人甚是相配。


    蕭二公子平日裏獨來獨往,日日混跡在軍中,身邊一直未曾出現過女眷。


    平日裏雖也有姑娘背後議論,但因著玄陽公主這層壓迫,即使蕭二公子儀表堂堂,也沒人敢輕易覬覦。


    可現如今,他卻同那樣一個身份出身的女子走在一處。


    她嫉妒,她恨,恨得牙癢癢。


    她從小就喜歡黏著自己的姑母,侯府也沒少去,但她這位二哥哥,卻是從未正眼瞧過她。


    哪個女人,願意承認自己不如別人,特別是不如一位身世背景都不如自己,靠醃臢手段上位的女人?


    鄒熙掙脫開鄒道予束縛她的手臂,轉身行至二人跟前。


    她依舊笑臉盈盈,禮貌開口。


    “二哥哥怎得不去前院聽戲?”


    她眸光巧巧從蕭北宸身上掃過,落到尹南安麵上時,眼中便帶了刺。


    “實在無趣。”蕭北宸沉下眸子望她,他的迴複幹脆,也傷人。


    “二哥哥。”鄒熙沒料想蕭北宸會當眾給她難堪,一時語塞得紅了眼眶。


    她垂下眸子,遮去眼裏的失落,不願在尹南安麵前服軟,這一落眼,就瞧見兩人衣擺上,那再明顯不過的汙泥印子。


    她有些不敢置信地直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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