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翠說著話被香琴輕撞了下胳膊收了聲,不該在背後妄議未來姑爺,卻發現小姐一臉晃神模樣,壓根沒在聽她說什麽。


    或許是聽進去了,顰著眉頭。


    香琴道:「王妃住在這寒山寺,起初兩年,江林王曾來勸過,大抵是想不鬧得那麽難堪。」


    趙菁菁輕輕‘嗯’了一聲,已然看到了結局:「也就一開始尚且有耐心。」


    「沒錯,聽聞後來便是爭執,再後來兩人勢同水火,連著兩家都十分不對付。」


    說到這些,終歸是因為趙菁菁即將要嫁去江林王府去,盈翠又附過去悄聲補充了道:「奴婢還聽聞世子剛出生時,王妃因情緒不穩險些失手……害了世子,後來到寒山寺帶發修行,就再未見過世子,不過傳言是否為真,無從考究。」


    趙菁菁頭一刻想到的是霍長淵那掩著失落的眼神,正走神間,便聽得一鳴大師喚她,便壓下不管。


    她也管不了旁人。


    「施主有何困惑?」


    「許多事,我做了努力,明明是在往好的方向,卻總有意外發生。」趙菁菁喃喃,吐出心中鬱卒。


    自從她聆聽禪法以來,自問心胸已豁達許多,感悟且深,可這世上的事有時非是自己努力了且能改變的。


    譬如那樁賜婚。


    一鳴大師看著她,一雙慧眼露出看透世事仍願造化度人的滄桑溫和:「世間的一切因果皆因一個‘情’字而起,佛說:「一切有為法,盡是因緣合和,緣起時起,緣盡還無,不外如是。」


    「因果……」


    「施主與其說是參不透,不若說是看不透自己本心,悟,並非一時,執與成見,方是人心中兩座大山,執念過重生迷障,你會不到你的心。而對他人的成見太深,偏聽偏信,而非自己所見所得。」


    趙菁菁沉吟著點了點頭,心中那一團鬱悶仿佛豁出了一個缺口,有了梳理的方向。


    「人生漫漫,用一輩子參透,無非是自己活個‘明白’二字。」


    一鳴大師將半闔的窗子打開,初雪降,稀稀落落,落地化無,青石小徑上漸漸的聚起一些濕潤雪水來。


    趙菁菁隨他一道望,沁涼的空氣灌入,令人倍感清醒。


    方才混混沌沌的感覺已經消散,吐出一口濁氣:「多謝大師教誨。」


    「趙姑娘是有緣人。」


    趙菁菁笑了笑沒說話,卻不自覺想到了山寺別院裏的那位,佛法度人,不若說是度心。


    有些人卻是甘願為囚牢所困……


    這一場雪,斷斷續續,一直纏綿到了年前。


    這段時間也是嚴氏最忙的時候,自下旨賜婚以來,趙國公府門庭熱絡,往來是客,逢年過節總要還禮。不單要籌備過年的,還要籌備年後開春趙菁菁那樁,最讓她愁的還是趙菁菁那一如死水般態度。


    其實也不然,趙菁菁還等著江林王世子釜底抽薪,把這局麵給扭轉了。為此她特意差人送了一本逃婚手劄過去,集前人經驗之談,以茲鼓勵。


    沒過多久,霍長淵就差人送來了迴禮。


    一整本的《西廂記》話本。


    就是沒的聊了。


    白雪皚皚覆蓋在連綿屋脊上,一逢下雨,簷前便叮叮咚咚落下了雨簾子。


    閔秋園裏暖爐子將屋子熏得熱乎乎的,羊絨毛的地毯上小寶懶洋洋地側睡著,小胳膊小腿愈發渾圓,連逗鳥的日常都拋棄了,整隻貓跟化了水似的一灘,懶得動彈。


    趙菁菁捧著手捂子,整個人也犯懶得厲害,生意鋪麵上的事兒暫且被她壓到了年後,且等著開春暖和了再去巡視,隻揀了要緊的先做,就這樣也忙到了年前這會兒才得以喘口氣。


    這會兒品著一盅雪花奶酥,新鮮得的乳酪烤得恰到好處,表皮帶點焦,灑滿了雪酥碎末,用小銀勺輕輕一挑,入口濃香,蜜漿甜而不膩,讓人一口接著一口停不下來。


    這樣吃著,盈翠瞧得出主子的氣色好了許多,自入冬以來,主子的胃口就變好,連帶的她和香琴的臉都被喂得圓了一圈,尤其是她,管不住嘴,冬服穿著都繃腰身了,隻能偷摸讓香琴給她改寬鬆了點。


    是以,見著趙菁菁這樣的吃法,令盈翠倍感憂愁:「小姐,要不緩緩再吃,繡樓的師傅馬上就來。」


    繡樓來的師傅是來要改趙菁菁婚嫁喜服的。


    說人人到,不一會兒老師傅就拿著三個月前定下的款兒前來,再讓趙菁菁試一試身量。


    「試就免了罷。」趙菁菁提不起興致,應該說看到那一抹紅,想著要嫁的那人,她就渾身不舒服。


    「這,不妥罷。」老師傅麵露為難,上一迴量體,這位主子看起來就不大想配合,臨了這時候了,結親的兩個都非同一般,又有太皇太後掌眼,決不能出半點紕漏。


    趙菁菁也沒想為難老師傅,見人這般,就伸了手,讓盈翠和香琴服侍她穿上。


    正紅色的婚服上金絲線繡祥雲紋的圖案,下擺寬大旖旎,於腰身處卻是收緊細致,極是貼合身量曲線,上盤玉扣,柔化了這一抹濃豔,平添幾分溫和細膩。


    她撥弄了下造型別致的玉扣,手腕上被套上了太皇太後賞賜的白玉鳳鐲,成雙,手一晃,便輕靈作響,頗是悅耳。


    若銅鏡裏映出的女子表情不是那麽冰冷,興許還能有那麽一絲喜慶顏色。


    趙菁菁自個也對著鏡子瞧,短短幾月,仿佛是一場夢,而她卻要二嫁人婦。那時滿心歡喜,而今卻滿是荒寂。


    甚至有一絲荒唐。


    她和霍長淵那廝八竿子都打不到一塊去的人,卻要成親了。


    盈翠還在摸著她的腰身,一邊摸還一邊嘀嘀咕咕的,等到了和老師傅合計,發現還是三月前的尺寸,隻是將預留的那一點兒豐盈撐滿了,正合適雲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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