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涼風習習,李夏遊船將湖麵上的九曲蓮除枝。


    這是從玄天秘境裏拿到了種子,頭一撥打算讓再長長,好收種子,培育更多。


    她正專心致誌的看麵前的枝葉到底應該從哪裏剪掉合適,忽然,一縷微弱如銀絲般的光芒閃過,麵前的一個朝外發的枝葉當即斷掉。


    李夏朝向光芒來的方向看去,隻見在不遠處的橋上,站著一個人,那人長發如墨,隨風四散,好像仙人將要乘風歸去。


    穀主?李夏從船上站起來,朝岸邊禦劍飛去。


    “穀主。”李夏乖乖俯身行禮。


    “你大晚上不休息,來這裏修枝。”男子聲音冰冷,辨不出是什麽情緒。


    “我白日有事耽擱了,就晚上做。”


    “耽擱,你最近每天都出穀?”


    李夏有些不敢看麵前人,她微微點了點頭。


    “我說過,不要與唐燃來往,那個許南星也少打交道,你隻專心在穀中打理靈植就可以了。”


    “可是,”李夏捏著自己的袍角,“我想多認識一些人,自己也能。”


    “能什麽?”


    麵前男子語氣並沒有什麽變化,可李夏就是覺得這三個字好像壓的自己喘不了氣。


    “他們人都很好。”


    “好?”阮子焉注視著麵前的弟子,她正用一雙泥手捏著下擺,一雙眼睛盯著自己的腳麵。


    “你抬頭看著我。”


    李夏艱難的抬起自己的頭,一雙眼睛亂飄。


    “我救你迴來,教你修煉之道,養護靈植的技能,不是讓你同這些投機取巧靠關係,荒廢修煉不上進的人在一起的。”


    “您認識他們嗎?”


    “這話何意?”


    “他們不是你說的那樣的。南星不是投機取巧,她也沒有靠關係。還有唐燃,他也不是不求上進,做生意一點不比修煉辛苦。我覺得,你不能那麽說他們。”


    李夏說著話的時候,眼睛就看著阮子焉,她有些激動,眼睛紅紅的。


    因為說的太快,麵前的麵紗被自己的氣息吹得一鼓一鼓的。


    阮子焉沒有想到這個平時最是軟糯乖巧的弟子,今日竟然也能這樣對自己說話。


    “你真的覺得他們就是這樣的人。”


    “對。”少女語氣堅定,眸色裏有些水汽。


    “李夏,世道很殘酷,恃強淩弱,利益至上才是運行的規則,你還沒有能力去對抗這些。”


    “唐燃對你好是因為他要做生意,他想從你這裏賺取靈石。許南星和你關係好,她是想從你這裏白白換取一些良種。利益才是你們之間關係建立的基礎。”


    “那穀主你呢,你對我好是為什麽?”李夏一雙眼睛睜的大大的,像是一汪清澈見底的泉水。


    阮子焉一愣,他沉默許久,“這不一樣。”


    “有什麽不一樣,你我非親非故的,你就救我,還帶我修煉。”


    “你今日先迴去吧,總之,注意不要被騙了。”


    “他們不會騙我,人世間是有很多謊言,但是也有很多真心,如果被欺騙了,我也願意,因為這不是我的錯,是他們的錯。”


    “修道修的不就是自己心之所向,我希望世間是這樣,我就要相信世間是這樣。”少女說完轉身離去。


    阮子焉在橋上站了很久,風拂動他的發絲,將埋在心裏沉澱的愁思攪動。


    這些年,他修為無法突破瓶頸,毫無長進。為了尋找機緣,他外出遊曆,在無意間救了李夏。


    本著行善的想法,他將李夏接迴幽幽穀,他冥冥中感覺這個姑娘有可能幫他一把,或者說對他的心境有一些影響。


    就像是自己在黑暗裏拿了一個東西,他不知道那到底是什麽,可就隱隱覺得那應該是一盞燈。


    雖然燈沒亮,可是,總在心裏想著,這應該就是燈,會讓他擺脫黑暗。


    “修的是心之所向。”他喃喃自語,神情肅穆。


    東方剛剛泛起魚肚白,歸然峰上就炸開了鍋。“啊。啊。啊。”


    極其難聽的淒厲嗓音從窗外傳到屋內人的耳朵裏。


    許南星在榻上翻了一個身,蕭槐早在外麵有細微響聲時就已經醒來。他打開窗子,外麵的景象讓他瞳孔驟縮。


    隻見天上飛的,水裏遊的,地上跑的,大的小的,各式各樣的靈獸在屋外翻騰。


    許南星被窗外嘈雜的聲音吵醒,她睜開睡眼,借著天邊的微光看到蕭槐站在窗口。


    “怎麽了?”她緩慢站起身走到窗前,“這好吵啊,怎,”話還沒說完,就被眼前的景象鎮住了。


    “我的天啊,這怎麽都跑出來了。”一隻赤色長尾金雞跳到窗台上,正要下嘴啄蕭槐。


    蕭槐一巴掌將它拍掉,那隻金雞站起身來,突然將一雙綠豆眼對準蕭槐,然後身形開始變大。


    起初隻是雙手那麽大,後來竟然變得和熊一樣大,它張嘴,嘴裏噴出火焰來。


    “別,別呀。”許南星鞋都跑掉了,一路狂奔至院子裏,她正要用一旁的簸箕蓋住雞頭,金雞噴出的火焰直接朝向蕭槐所站的地方。


    蕭槐閃身躲過,火焰燒著了窗簾。


    “不要啊。”許南星連忙施汲水訣,蕭槐揮了揮手,火就滅了。許南星還沒鬆口氣,那隻雞又開始噴火,窗簾燃,蕭槐熄。


    一來二去好幾次,許南星正要提醒蕭槐別玩了,身後傳來響徹山林的怒吼聲,大地也開始震顫起來。


    那隻噴火的雞都停下了動作,朝著聲音來的方向望去。那是竹林的方向。


    許南星急忙迴屋,拿起自己的劍往那邊奔去。


    獸亂,天還沒亮就獸亂了。


    許南星在心中哀嚎,這麽大的陣仗,這插曲也太激烈了,這要是有人受傷死亡什麽的,這個罰就不是小罰了。


    許南星仿佛看到天大的黑鍋正在往自己身上扣,自己還要心甘情願的接著,不能甩鍋。


    她跑到竹林外,一路上,那是各種靈獸齊聚一堂。


    她看到有靈獸在吃路邊的花草,有靈獸在喝池子裏的水,那肚皮都要撐破了還在喝。


    還有些靈獸互相扯著對方的尾巴,將對方摔在地上玩。


    玩火玩水玩自己,打架打人打自己。簡直是,群魔亂舞。


    一路上,許南星看到很多歸然峰的弟子穿著中衣,披頭散發的就出來了,還有一些獸峰弟子也是衣著淩亂的著急忙慌收靈獸。


    越來越多的人朝這邊趕來。


    許南星站在竹林外麵,她咽了咽口水,竹林這邊已經很難辨認原來是什麽樣子了。


    原本大片聳立的竹子像是被颶風卷過一般,七零八落的躺在地上,翠綠的葉子上不知道沾染了什麽東西,變的發黑黏膩。


    竹林裏,不時傳來陣陣怒嚎與哀鳴之聲,許南星注意到,越往竹林這邊走,被破壞的越徹底,但靈獸也越少。


    “這不會有靈獸在裏麵吃人吧。”


    她的手撫上腰間的劍,邁步朝林子裏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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