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他忽然看見家仆雙眼翻白,耳口鼻眼均流出一道道鮮血來,整個胸腔血肉模糊,依稀可見已經失去了鮮活的心髒,早死得不能再死了。


    楊耀曲一屁股坐到地上,邊往後退邊道:“你……你別過來!”


    沈墨哪裏會聽他的話,依舊是不緊不慢,緩緩朝這邊走過來,一手聚起點點星火般的靈光,背後是濃濃黑暗。


    足音沉重,仿佛從地獄裏踏來的魔鬼一般。


    他聲音低沉而富有磁性,邊行邊道:“不是東西的東西,你怎麽了?跑什麽?”


    楊耀曲聽在耳朵裏,仿佛是聽到了收割死亡的聲音,一股騷臭從他下體傳來,沈墨笑意更甚。


    楊耀曲邊退邊叫:“我錯了!我錯了我錯了!!求求你!求求你放了我!是我鬼迷心竅!是我……啊!”


    他背後靠上了一棵手臂粗細的樹,猛然間驚醒,手腳並用,趔趄著爬起來,根本不敢迴頭看,連滾帶爬地跑了。


    沈墨立在原地看著他離開,待到人走遠了,一陣寂靜,他終於支撐不住地倒了下去。


    哪裏有什麽突然間靈力爆發,他隻不過是強行透支了生命力,來換得一次反轉局勢的機會罷了。


    活了兩百多年的人了,沒有個拚死一搏的技法,那還怎麽在這世上混?


    沈墨捂著心口咳嗽了幾聲,便想坐起來,然而肢體不聽使喚,又躺了迴去。


    天灰麻麻的,紮在左腳底的刺剛才又被他往肉裏麵踩進去了一點,沈墨沒有力氣處理依舊在流血的傷口,成功嚇跑了楊耀曲,這點痛也已經不重要了。


    一根細嫩的草尖在他眼睛前蕩啊蕩,風一吹便掃到他臉上來,一陣搔癢難耐,他卻沒有力氣來撫開。


    他隻得蓄起力翻了個身,看著陌生的環境和這滿地狼藉,越發感到四肢無力。


    旁邊就是一具家仆的屍體,七竅流血,死狀淒慘,沈墨看得一陣頭暈。


    這股頭暈很快席卷了他整個大腦,視線裏的景物飛旋舞轉,沈墨眼前一黑,意識開始模糊,最後陷入黑暗。


    思考的最後時間,他隻來得及想:草,我居然忘了自己暈血!


    ……


    再度睜開眼睛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下午了。


    沈墨感到一陣熟悉至極的,由饑餓帶來的頭昏眼花。


    他甩了甩頭,從地上爬起來,伸出一隻手扶著樹,抬起左腳一看,傷口的血已經止住,也幹了。


    沈墨偏著頭,一鼓作氣將尖刺拔了出來,隨手丟在一邊。


    尖刺從肉裏生生拔出來,傷口又開始流血,沈墨倒吸一口氣,不敢再看,放下腳,慢慢往林子外走去。


    左轉右拐,一個時辰之後,沈墨黑著臉,終於從林子裏走了出來。


    腳底的傷口已經不再流血了,沈墨環顧四周,確定了一個方向,緩緩而去。


    迴到破廟,老沈抱著那袋靈石,還在門口等著他,因為一天沒有進食,已經虛弱至極,靠著濕冷的木門,穿著一身破爛的衣裳,就著冷風側著頭睡著了。


    沈墨恨鐵不成鋼,將人喊醒,從他懷裏拿過靈石,托人去鎮子上喊了個大夫,給老沈把骨頭正迴來,又用木板綁了綁,拿了幾副藥,買了些吃食,這才做罷。老沈虛弱得說不出話來,隻眼眶濕潤地盯著沈墨前前後後忙。


    楊耀曲經過沈墨那一嚇,最終還是放棄了沈墨這個小白臉,沒再來打擾他。


    沈墨終於有了一段時間的清淨日子,不必再為了躲避這變態而打亂乞討生活。


    不過他也感謝楊耀曲給他送來了這麽一袋靈石,不光夠老沈的醫藥費,還夠得上他們日後大半年的飯錢。


    沈墨也樂得清閑,天天去鎮子上找個地方坐著,漫無目的地修煉。


    日子就這麽一天天地過去,老沈問起他那日是如何逃脫的,沈墨隻說走到山路上遇到了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修士,修士不但救了他,還嚇唬了楊耀曲一行人。


    後來越說越真,甚至還說以後如果遇到了這個修士,定將報答於他。


    沈墨憑借驚人的演技成功的忽悠住了老沈,在老沈和其他人眼裏,他隻不過從之前的小傻子變得稍微聰明了一點。


    死去的二爺被好心的乞丐埋在了廟後的樹林裏,就此依著湖水安息。


    ——


    在沅荒大陸的傳說,冥界之中有一條大河,藏於黑暗最深處,匿於混沌之中。黑暗中還有不少冥獸,說是為了守護這條河,忘川。


    忘川之水,有洗淨濁汙,清洗怨氣之效。


    人死後,魂魄會尋著三千世界中忘川的分支來到冥界,投入忘川,輾轉輪迴,方為轉世。


    轉世之後,重新來過。


    忘川匿於黑暗,分支流於三千世界的地底。據說曾有修士探測上千年卻未能尋到忘川一點蹤跡,幾萬年來流傳下來的是,忘川無形……


    除非,鬼王現世。


    但無論是人,還是神,死後的魂魄都會有七天的混沌期。七天,也足夠萬千魂魄歸於忘川,進入輪迴了。


    所以上萬年來的魂魄都未達到誕生鬼王的標準,三千界也幾乎淡忘了萬年前出現過的那位低調的鬼王。


    直到……


    鬼王出世,忘川現形……


    每一任鬼王出世,忘川都會現形一刻……


    忘川現形,厲鬼化形!


    忘川現形之時,萬千魂魄無法進入忘川,歸入輪迴。


    若是有的魂魄七天混沌一到,便會有不甘心就此入輪迴的鬼魂。化為厲鬼,為禍人間。


    雖然忘川現形隻有一刻,但世間魂魄萬千,前七天魂魄都徘徊於身死之地,又有幾個魂魄等得起這一刻鍾呢?


    忘川現形之時,金光四溢,忘川之流升至半空。


    霎時間天地都像是染上了一層金輝,人們被這突如其來的光芒閃了閃眼,不禁停下來駐足觀望半空中的金色的河流。


    “快看,那是什麽?”有人指著天上的忘川道,金色的光芒刺得他微微眯了眼。


    “那……那那是不是傳說中的……啊!!”


    慘叫在耳邊響起,眾人還不知是發生了何事,身邊的小販已經倒了下去,接著,街上的人又倒下去了好幾個。


    地上的人雙眼緊閉,嘴巴微張,短短一瞬間頭發也變得銀白,隨便一看,便知是被厲鬼吞噬了魂魄的。


    這時,終於有人反應過來了。


    他大驚失色:“快跑啊,是厲鬼!!”


    忘川帶來了厲鬼,一時間,眾人四下逃竄。


    下一秒,剛剛喊話的人就被活生生的撕扯開來,溫熱的內髒掉了一地,滾燙的血液濺在旁邊之人的身上,臉上的表情是收不住的驚恐。


    一時間,生靈塗炭。


    等到各大修仙世家宗門反應過來開始鎮壓之時,街上早已經沒了活物。


    剛剛站在街上的人不是逃走了就是被分而食之了 。


    場麵之血腥啊……


    說書人說到這裏,搖搖手裏的折扇,端過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


    又接著道:“那個時候,可是連仙界都驚動了……”


    有人起哄調笑,道:“仙界的事情,你個說書的怎麽知道?難不成你還是個仙人?”


    說書人辯解道:“我當然不是仙人,這些都是一千年前的事,全是先祖留下來的,我……”


    沈墨知道,接下來就是說書人和聽書人的日常辯論,他一點也不想聽,沈墨彎著腰從酒樓門口蹲迴牆角。


    被還帶著點暖意的風吹得有些想睡。


    平靜。


    問他為什麽到現在還是個乞丐,了無事事?


    即便沈墨可以去投奔仙門,聚靈修煉,但老沈並不願意離開這個靈氣稀薄的小鎮,在這裏修煉,簡直慢出天際。


    沈墨修煉的事便一直擱置著,他也懶得搭理。


    隨著時間推移,沈墨甚至覺得,乞丐這份職業似乎還不錯,天天坐著街邊沒事兒打打坐修煉一會兒,偶爾去街上幫著做點小工,勉強能夠糊口。


    不過他做的最多的還是坐在酒樓邊上,聽著裏邊各路人馬口中的事。


    沈墨也逐漸發現,自己雖然知道自己是重生歸來的,但此事實在匪夷所思,且他的魂魄有損,致使許多事情都想不起來。


    迴憶起上一世的事時,總是感到頭痛欲裂,甚至隱隱感覺自身神魂被牽扯著,就像冥冥之中總有什麽在阻止他,不讓他想起來。


    沈墨也已經習慣了,左右想不起來,索性不再去想。


    修真界所謂機緣未到,他想不起來,也應隻是機緣未到,畢竟現世距他上輩子已過千年。


    一個遊蕩千年的神魂,怎麽可能像剛離體一樣強悍。


    按正常來講,可平常神魂可能早已消散在時光洪流中,他還能苟留至此,尋到一具身體重生,已是十分不易。


    不過,一個人的日子,實在是有些無聊得緊呐。


    沈墨連著原主,隻陪了老沈六年。這期間,他們一直住在那間破廟裏,破廟裏擠滿了乞丐,環境惡劣。


    有一天早上沈墨醒來的時候,身旁是老沈已經變得冰冷的屍體。


    老沈再發不出一句嘮叨。


    那一瞬間,沈墨有些慌了,他怎麽也想不到老沈會走得這麽突然,甚至沒來得及跟他好好說說話。


    看到老沈銀白的雙鬢,沈墨這才發現,其實老沈的年歲已經很大了。


    任憑他再怎麽喊,怎麽搖,這個小老頭子都已經到了普通人壽命的極限,永遠不會再醒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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