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峰主還要否認嗎?”那長老盯著他厲聲道。“我雖然不擅劍法,但也認得這是你青城秘劍!難道你要說,這傷口碳化失血不是離火三劍所為?”


    周樸搖搖頭,平靜道:“此次進入桃花會的六人我都熟悉,我很清楚他們沒有一個人會離火三劍。離火三劍過於暴烈,青城已經幾十年沒有把這招教給弟子了。”


    那長老聽到他的話,不僅沒有相信,反而越發悲怒,恨聲道:“周峰主何必擺出這般說辭!我正陽在青城麵前不過是一窮門小戶,敗了也就敗了,何至於撒此大謊!”說著說著,他的情緒越發激動,指著薛沐身上的傷口道。“去年京都學院校慶,周峰主不是也在嗎?難道看不到貴宗兩人施展的山火燒嗎?”


    聽到他這句話,圍觀眾人也想起了那場精彩的比武,名不見經傳的陳半鯉正是通過那一戰進入了世界的視野,雖然隻是開始。


    當時幾萬人注視下,兩人確實都用出了山火燒。想到這點的人疑惑看向周樸,對方沒必要撒這種謊,況且青城劍宗從來都不是什麽謙謙君子,他們的霸道不講理是大陸著名的,他們不會也不屑做撒謊這種事情。


    在無數類似視線注視下,周樸搖頭道:“施一白確實會離火三劍,但他不會另一劍,那是我宗一位前代宗主所創,一直被記載在劍法總錄中,但因為難度過大,從來沒有人去學這一劍,便是我都沒有習得,何況是他?”


    “而至於陳半鯉...我不了解他的情況,但就算他會這一劍,又怎麽可能傷的了薛沐?”


    正如眾人所想,撒謊從來都不是青城劍宗的習慣,不僅是出於驕傲,還有就是因為這種行為與他們的劍道相悖,周樸劍道已臻化境,不可能因為這種事動搖自己的道心。


    難道真的不是他們?


    而就在這時,薛沐服下的那枚丹藥似乎發揮了作用,伴隨著一聲輕哼,他睜開了一絲眼縫。因為他身前的兩人擋住了視線,加上他的神識衰微,他沒有看清自己現在身處何處,見到師父,他虛弱道:“師父...”


    他的師父看著他,急聲道:“徒兒,是不是青城劍宗的人幹的?你不用害怕,師父會替你撐腰的,盡管說出來便是。”


    薛沐艱難地咳嗽了一聲,吐出了一些血沫後道:“不是青城...是...咳咳...陳半鯉...”


    而就在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他才發現他麵前的另一人是誰。


    青城第二峰峰主,周樸?


    他瞳孔一縮,意識到了不對勁。接著他艱難轉動視角,才發現自己並不是身處什麽靜室,而是在廣場之上,數百人的目光之下!


    強烈的精神衝擊讓他本就稀薄的神識泛起了強烈的漣漪,他那絲微弱的意識支撐不住這種衝擊,幹淨利落地再次昏了過去。


    但廣場上已經沸騰了。


    雖然薛沐那句話很微弱,但在場眾人是何等修為,把陳半鯉的名字聽得清清楚楚!


    陳半鯉?


    喧嘩聲中,望南山有些欣慰地點點頭;崔微皺起眉來,顯然沒想到陳半鯉竟然有如此修為;周樸心中的震動卻是眾人中最大的。


    他很清楚走東海這一劍的難度,他這一代隻有白青白數這對兄弟修成了,卻沒想到陳半鯉都學會了這一劍!


    這是何等的劍道天分?


    施一白能學會離火三劍,是因為他天生劍心通明,陳半鯉憑什麽?


    突然,周樸意識到了什麽。


    他的唿吸緩緩加重,手下意識在袖中握緊,目光逐漸凝實。


    這不可能的...


    沒道理...


    但除了這個原因,還有什麽能解釋陳半鯉的劍道天分?


    難道說這才是白數收他為徒的真正原因?


    繼施一白之後,人族這一代第二位劍心通明?


    但這怎麽可能?


    不知道是誰,突然意識到了一件事,開口道:“可是...陳半鯉不是才定魂嗎?”


    有人看向周樸,後者沒有對此做出答複。


    至於薛沐,不管是假裝還是真昏,至少在桃花會結束前,他是不會醒來了。


    無論是參與到楚家嫡係的內部紛爭,還是刺殺白數的學生,這兩項罪名他都很難承擔下來,正陽宗無力承擔這兩尊龐然大物的怒火,他更沒有。


    於是,陳半鯉一日不遠離,他就隻能一日昏迷。


    雖然如此,昏迷過去的薛沐心裏還是存著一絲僥幸。


    他在七人中頂多排第三,陳半鯉如何能應對得了六名遊心境?即使他出人意料地進入了見照又如何?


    他還是要死在沒林。


    ...


    陳半鯉並不知道薛沐向外界暴露了一些東西,事實上就算知道他現在也無暇理會。


    他腳踏大地卻不起煙塵,身形已然化作飄然一縷雲煙,流雲掌與分光劍被他完全融入身法,施展出的速度在場眾人沒人能跟上,寧君夜也不能。


    寧君夜並不是在場修為最高之人,最高之人是陳半鯉先前認出的那名南方宗門弟子。


    其名趙鄒,是南方迴南宗中人。迴南宗是天南一方不小的勢力,哪怕七大家影響深遠也應該沒有雇其來殺陳半鯉的能力,所以雇傭或者是請他的人應該是樞天閣。


    趙鄒已然遊心後境,如此境界放眼人族同齡也是鳳毛麟角,如此人物當然有他的驕傲,在得知自己還要和足足六個人一起殺死一名定魂境的少年時,他是極為抗拒的。


    盡管現在陳半鯉的表現讓他開始重視,但這仍然不足以讓他全力以赴。


    他平靜如水的視線一直注視著身形鬼魅的陳半鯉,默默想著。


    青城劍宗最強大的不是他們的劍道,而是他們的精神,那種如劍一般寧折不彎,愈到絕境愈發強大的精神力量,曆史上無數劍宗之人秉著胸腹間這股如劍之氣,不知締造了多少傳奇。


    陳半鯉,你會是那些傳奇中的一員嗎?


    還是就這樣死去?


    作如此想並不意味著他會放過陳半鯉,正相反,這正彰顯了他絕對的高傲與冷漠。


    高傲,所以不屑於與人聯手。


    冷漠,所以他可以坐視其他五人被陳半鯉殺傷甚至死去。


    如果陳半鯉真的如他期待一般絕境求生,他會給予其尊重,然後親手殺死他。


    死亡,隻會是陳半鯉今天唯一的結局。


    但在這個結局到來之前,他不介意欣賞一出戲劇。


    是的,雙方此時的生死相見在他眼裏不過是一場戲劇。


    但他的目光,一直有意無意地投向對麵樹下那道身影。


    無論是對方姣好的身姿,冰雪般的肌膚還是精致如畫的麵容,都讓他很是心動,而他最為欣賞的便是對方眉眼中不加掩飾的冷漠,那種漠視生死、與世界若即若離的冷漠。


    這讓他覺得自己找到了同道中人。


    隻有像他們這樣視萬物如芻狗,絕情滅性的天才,才會注定走上這片天地的最高處。


    想著葉秋許諾他的那件法器,便是他身份不凡也很是心動。


    就從今天開始吧。


    但在那之前,在他登上最高處之時,身邊也應該有一位觀眾。


    他的嘴角揚起一抹玩味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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