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暗地走到亮處會有一個短暫的適應過程,待到陳半鯉二人適應了光線後,看到的就是七個人默默注視著自己,饒是兩人心誌過人也被唬了一下。


    陳半鯉第一時間就注意到了那名站在最前方的黑衣人。他屬實沒想到在這裏還有遇見認識的人,於是開口道:“寧君夜,怎麽哪裏都有你?”


    黑衣人正是京都學院洛書榜第三,寧君夜。在陳半鯉的認知裏,他聽從薑淮寧的命令,那麽,他必須思考對方此時出現在這裏是誰的意思。


    是薑淮寧賊心不死,還是寧君夜這廝一身侍二主?


    還是說,這是他個人的意思?


    他到底是什麽意思?


    寧君夜顯然沒有給陳半鯉解惑的意思,雙臂環抱於胸前,淡漠道:“不必多言。”


    陳半鯉便真的不再理會他,接著掃視了六人一遍,注意到了他們身上新鮮的傷口,他便皺起眉頭,遲疑道:“你們這是...自己先打了一架嗎?”


    最左邊的那人冷哼一聲,不知是不是羞於承認這個事實,率先開口道:“你就是陳半鯉?”


    陳半鯉點點頭:“是我。”


    那人一滯,看來是沒想到陳半鯉應的如此自然,仿佛沒看明白自己正麵臨什麽場景。


    聞人沁隻看了幾眼就明白了眼下的情況,瞥了陳半鯉一眼,譏諷一笑,悄然後退到了一棵樹下,顯然是沒有任何出手的打算。


    她沒想到陳半鯉在人族這邊如此人厭狗嫌,隨便來個人都是要殺他的,看上去比她這個魔族公主還要受敵。


    她的這一舉動讓那人更加迷惑。


    你們不是同伴嗎?


    但能少一個敵人對他們而言自然是好事,他們也不是什麽職業殺手,本身領的任務也隻有殺掉陳半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陳半鯉雖然麵色不變,但心已經緩緩沉了下去。


    雖然他表現的很淡定,但麵前的人數還是超出了他的預計。不隻是他,還有吳諶和楚流淵,根據他們共同的判斷,陳半鯉最多需要同時麵臨來自楚流離和皇室兩方麵的壓力,這也是他們敢讓陳半鯉來參加桃花會的原因。


    麵前七人,除了寧君夜,陳半鯉還認出了兩個,一個來自於南方一個中等宗門,還有一個似乎是寒山書院之人。


    而書院之人最是敵視京都,陳半鯉身為白數的學生,在身份上還要更親近南方一些,他應該沒有殺死自己的理由。


    除非...


    陳半鯉想起了先前鏡中鎮前的那個俊美青年。


    無論是樞天閣還是他們的閣主,都蒙著一股神秘色彩,這也和他們的機關造物有些相像,外表看似普通,內裏卻包羅萬象,所以陳半鯉很難判斷他們的敵友關係。


    而現在看來,至少在此時此刻,他們中的某些人已經選擇了立場。


    陳半鯉看都沒看聞人沁一眼。與其寄希望於她出手,他還不如祈禱一下白數突破空間限製從天而降來救自己。


    陳半鯉緩緩後退,產自南方某郡的名貴皮靴落在地上幾乎沒有任何聲響。


    左邊那人見狀露出嘲諷神色。


    先前不是很淡定嗎?


    怎麽,現在就想跑了?


    就在他準備再度開口,為這次截殺奠定一個完整的開頭的時候,就見麵前的少年開口,一聲清喝猶如晨鍾暮鼓般迴蕩:“此地禁動刀兵!”


    接著,陳半鯉左腳一點地麵,一道塵圈自足下擴散開來,泥土四翻,身體化作一道模糊幻影爆衝而來!


    寧君夜正準備抽劍出鞘,一股無形的力量卻極其強硬地將他腰間的長劍鎖在了鞘中,竟是如生鐵澆築般紋絲不動!


    而就是這個瞬間,陳半鯉所化幻影已經掠過了他的身畔,直衝他身後離他最近的那個人!


    他的劍還在鞘中,他卻已經出劍。


    分光劍接時雨劍!


    陳半鯉找上的那人是遊心中境修為,絕對算不上在場眾人最大的破綻,眼見這氣息不過定魂的少年竟然把自己當成了突破口,他怒從心起,竟是不用兵器,一聲厲嘯,左掌裹挾著一身修為直轟而出!


    而就在這時,陳半鯉在他身前現出了清晰身影。


    然後,他就看到了對方嘴角緩緩挑起的弧度。


    就在他意識到不對勁的一瞬間,麵前之人衣衫一鼓,無形的真氣爆衝而出,背後長發獵獵作響!


    真氣無形有質...


    見照境?


    他竟然隱藏了修為!


    但隱藏了也隻是見照後境,有什麽用?


    以上想法一掠而過,陳半鯉已經貼到了他的麵前。


    接著,就見陳半鯉右肩一矮,他本來瞄準陳半鯉胸口的一掌順勢落在了對方的肩膀上。


    “噗”的一聲悶響,陳半鯉身體微微一晃,看上去竟沒有任何損傷!


    這怎麽可能?


    這是什麽級別的肉體?


    魔族有這樣的肉身強度嗎?


    他隻是一呆,就喪失了最後的機會。


    陳半鯉的左臂因為受力順勢揚起,五指握拳,就那般自然地畫出一道圓潤弧線,狠狠轟在了他的麵門上!


    那人隻覺一柄鐵錘正中麵門,鼻梁骨發出了碎裂的聲響,緊接著劇痛襲來,他眼前金星爆閃。


    陳半鯉並沒有結束。


    一道明亮至極的劍光升起,帶著仿佛要焚盡四野的狂暴熱量,自上而下直劈,場間仿佛來到了夏天!


    一直到這時,他的劍才出鞘!


    那些熾熱暴烈的光線與劍意落在那人身上,衣衫化作飛灰,緊接著便是皮膚四綻,露出了其下的血肉!


    緊接著,陳半鯉收劍再橫劈而出,一劍之下虛無的空間裏竟似有海潮轟然作響,那人被劈的如電般倒射而出!


    走東海!


    在這兩招決然而強大的劍法下,沒有防備的那位遊心中境沒有任何意外,身上白光一閃,在倒飛而出的途中驟然消失。


    衣衫飄動,陳半鯉飄然落地,臉色不易察覺的一白。


    那人先前傾力一掌還是對他造成了傷害,隻是先前他強行以心神鎮壓下肉身的反應,在最短的時間內以有心算無心,全力爆發才堪堪送走一人。


    但這一切放到別人眼裏,就是陳半鯉一聲喝,他們的武器就全部失靈,緊接著不到五個唿吸內那名遊心中境的散修就被陳半鯉送了出去,如此詭異的畫麵讓他們所有人都收起了一切輕視。


    至少他們,包括寧君夜在內,不敢說自己有這種能力。


    但他們卻不知道,先前陳半鯉全力恢複的大半真氣,都在這五個唿吸內被揮霍一空。


    陳半鯉在最短的時間內收斂了傷勢,轉過身來,持劍而立,默默注視著剩餘六人。“嗆啷”一聲嗡鳴,隨著言靈禁法失效,六人的長劍終於出鞘,六柄品質上佳的長劍齊鳴,一時間天地之間盡是森然劍意,縱橫唿嘯。


    但卻沒有人敢輕舉妄動。


    聞人沁目睹了這一幕後,有些詫異地挑了挑眉。


    在場眾人,最了解陳半鯉真實實力的就是她,但那是三個月前的陳半鯉。


    在三個月內從定魂至見照後境,縱使這位魔族公主博覽群書,也從來沒有見過這種事情。


    滄海桑田,白雲一片去悠悠。


    世上沒有不變的存在,但變化的過程都需要時間,這是不變的定理,修煉同樣如此。


    由定魂入見照要觀星三百夜,三百夜內以星辰之力洗煉道心,映照諸天星辰,讓體內世界與現實世界共鳴,從而初步感悟天地法則,為登上九重樓奠定最重要的基礎。


    三百夜,一夜都不能少。


    陳半鯉的表現卻打破了這個定理!


    這不可能!


    從他定魂後境到今天,滿打滿算不到兩百天!


    教皇並不清楚這一點,所以他隻是感慨於陳半鯉厚積薄發,一朝入見照便直抵後境。如果讓他知道這件事,可能會產生一些新的感慨。


    或者不是感慨,而是某種更強烈的類似匪夷所思的震驚?


    不用說他,便是人族曆史上最強大的那位大周太宗皇帝,或是前代魔君,無論多麽偉大的曆史人物都無法打破這種定理!


    他是怎麽做到的?


    聞人沁下意識地將雙臂在胸前環抱起來,擠出了一道優美的弧度。


    這是她第一次,拋開陳半鯉身上那些背景,開始真正的對他這個人本身產生了濃厚的好奇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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