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半鯉看著施百合那身白裙此時已經是多處破損,有些地方露出了嬌嫩光滑的皮膚,其上更是血跡斑駁,於是從百寶袋裏摸出了一件青色外袍,遞給了施百合。


    施百合接過去後沒有立刻穿上,而是看著他把百寶袋收迴腰間掖好,問道:“這是...空間法器?”


    陳半鯉愣了愣,然後笑著點頭道:“別告訴別人。”


    語氣很是隨意自然。施百合聽著他的話,先前本就激蕩的心神此刻控製不住亂想,怔怔想道:“別告訴別人?那你為什麽不瞞著我?我不是別人嗎?那我是什麽人?”


    其實陳半鯉隻是隨意囑咐一下,並沒有特別想瞞住世人,畢竟當時白數也沒有特意囑托讓他藏好,誰知道隨意一句話卻讓麵前已經披上青衣的少女曲解成了這般模樣。


    接著他從百寶袋裏摸出一些療傷藥,這都是白小洛給他準備的,他也不是很清楚功效,於是悉數摸了出來,瓶瓶罐罐地擺在施百合麵前的地麵說道:“你看看有沒有什麽能用的。”


    施百合看著其中一個紙包上細致的包裝線,一看就是出自女子之手,雖然大概猜到這應該是白小洛給他準備的,但還是下意識問道:“這...是誰給的藥?”


    “嗯?哦,這是我師姐給我準備的。”


    接著陳半鯉站起身來,從一旁的一個茶攤處搬起了一把被先前的勁氣震倒的椅子,拍了拍上麵的灰塵,隨後搬到了施百合旁邊放下,笑道:“請入座。”


    “嗯...你走的第二天,我們家就迴京都了。迴京都之後一直呆在家裏修煉,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京都發生了什麽事情都不知道。”說到這裏施百合看了一眼陳半鯉,話裏帶上了點異樣的味道。“就連你被公主看中了都不知道。”


    陳半鯉聳了聳肩,也懶得解釋,連他自己都還沒想明白這一切的一切背後到底是什麽,遑論向施百合說明。隻是他的動作落到施百合眼裏就成了默認的表現,心頭湧上一陣酸澀感,聲音輕柔地繼續說道:“後來大概十幾天前,父親突然告訴我說讓我準備準備,去協助公主參與一個探索洞府的任務,還說此行必然會大有收獲。”說道這裏施百合心有餘悸地看著上官青葉的屍體說道:“可是這到底是怎麽迴事?”


    “對了,這裏到底發生了什麽?”


    “我走過那座橋後,就和別人走散了,後來進了城後,一直沒見到人,直到剛才,我突然看見...看見那個上官青葉把那五個人全殺了,然後他發現了我,我用了家裏給的一件法器,結果還是沒能殺掉他,後來的...你就知道了。”


    “這是第九個。”陳半鯉沉吟道,沒有注意到施百合的俏臉一瞬間變得煞白,顯然她大概意識到陳半鯉所謂的第九個是什麽,聲音微顫道:“什麽第九個?”


    陳半鯉看到她蒼白的臉色,明白她意識到了,於是把從顏柏生死在自己房間裏到那完全相同的兩個人平鋪直敘地講了一遍,盡可能不加修飾詞,抑製住自己喜歡添油加醋的老毛病,說完之後看著施百合愈發蒼白的臉色,苦笑道:“現在問題有很多,我根本不知道從何看起,感覺就像是一團迷霧包裹著我,伸手不見五指。”


    “為什麽顏柏生要殺我?他又是怎麽死在我房間裏的?”


    “那兩個完全相同的人是怎麽迴事?”


    “那上官青葉又是怎麽迴事?先前你說他稱這裏的所有人都是死人,那是什麽意思?”


    “還有最關鍵的,這裏到底是什麽地方?”


    把所有問題拋出來後,陳半鯉清秀的臉上滿是苦惱之色,抱著頭在另一張椅子上坐下,怔怔看著施百合,看得她臉上冒出一片紅暈,低聲道:“你在看什麽?”


    “我在想啊。啊...!”發出一聲飽含鬱悶不解和憤懣的無意義怪叫後,陳半鯉緩緩吐出一口氣,仰頭靠在椅背上,瞪著灰白色的天幕。突然他像是意識到了什麽,把頭迴正,看著施百合若有所思道:“我們不如倒過來想試一試。”


    所謂倒過來,自然不是讓陳半鯉把自己像某些奇人異士一樣倒掛在屋簷下思考,而是從結果出發,逆推原因。他喃喃道:“假如這是一些人設的局,那他們的目的是什麽呢?”


    “肯定不是我,我就一鄉下來的土包子。”這話其實隱著一些其他的意思,麵前的少女和他在一個地方一起生活了十六年,他說自己是土包子,豈不是在說施百合也是個...村婦?


    極其熟悉陳半鯉的施百合聽出了他話裏的意思,沒好氣地再次給了他右臂一拳。


    挨了這一拳的陳半鯉臉色微微變幻,隻是掩飾的極好,沒讓施百合發現。接著他清了清喉嚨道:“同理可得,他們的目的自然也不是你。”然後又挨了施百合一下。“我們這次都是為一個人來的。”


    “春洵公主。”


    “其實我早該想到的,這麽大的手筆,這麽細致的布局,所圖定是甚大。我們這一行人,大概也就公主殿下有這個榮幸吧?這麽看來,我們就是一群替死鬼,或者說倒黴蛋。”


    “一將功成萬骨枯啊。”陳半鯉聳了聳肩,滿臉嘲諷之意。


    施百合聽著他對薑淮寧滿是意見的語氣,終於忍不住疑惑開口輕輕問道:“你不是被公主看中的人嗎?這樣說她好嗎?”


    “誰被她看中了。”陳半鯉一揮手,滿意於自己這一下揮出了豪邁之氣,接著又想到好像沒被看中...也沒什麽好自豪的?於是那條胳膊就滑稽地停在了空中,接著被他偷偷收迴,裝作無事發生。


    施百合沒有注意到他的小動作,意識到自己先前的心境,接著羞恥於這一發現,又是一團紅暈湧上來,讓她尚帶幾分蒼白的臉頰看上去分外誘人。


    陳半鯉不知道麵前的少女眉目低垂間到底經曆了何等複雜的心路曆程,他隻是看著施百合的俏臉疑惑道:“是不是先前被傷到了哪裏?我看你臉色怎麽這麽奇怪啊。”


    施百合無言以對,為了掩飾內心的尷尬,狠狠一拳捶中他的右臂,心神激蕩下用力有些過猛,陳半鯉猝不及防之下一聲痛哼,清晰地落在了施百合耳朵裏。


    “你怎麽了?我用力太大了嗎?”


    “沒事沒事。”陳半鯉揮揮手,微笑示意。隻是不待他繼續掩飾,施百合就一把抓住陳半鯉右臂,另一隻手抓住他的寬大袖袍,用力往上一擼。


    “天呐!”


    入目的景象讓施百合下意識捂住了嘴,眼眶下意識紅了。陳半鯉的袖子因為施百合放開了手重新滑了下去遮蓋住了他的右臂,但那一幕已經狠狠撞進了施百合的腦海裏。


    那條手臂已經整條都是藍黑色了,幾條細小的青筋如死蛇般纏繞在他的小臂上,藍黑色之下隱隱透著詭異的粉紅色,看上去已經不是活人的手臂,反而像是魔族祭司使用的某種詭秘法器,先前上官青葉的景象較諸此景隻能算是平平無奇!


    “你...怎麽迴事?”施百合看著他,聲音顫抖。冰雪聰明的她稍一思考就猜到了原因道:“是...是剛才那下嗎?”


    陳半鯉無奈歎了口氣道:“是的。”


    上官青葉是貨真價實的見照後期修為,這次來到秘地的人裏能勝過他的人不超過兩手之數,真氣極為雄渾,他為了確保偷襲一擊成功,再加上看到施百合危險下的急躁,強行調動了遠遠超過他目前境界能駕馭的滄溟氣,寒流所過之處,不僅摧毀了上官青葉的生機,同樣嚴重摧殘了他右臂的經脈,此時陣陣鈍痛從那上麵襲來,痛到陳半鯉臉色蒼白,鬢間隱有冷汗浮現。


    “你還歎氣!”施百合剛下意識想給他來一下,接著急忙停住伸出的手,化作撫摸輕輕落在他的右臂上,哪怕隔著衣物動作仍然極為輕柔,哽咽道:“很疼嗎?”


    “還好,還好。”


    “還好什麽!”施百合身子前傾,仔仔細細打量著他,看著他臉上隱現的冷汗道:“都疼出汗了,這也叫還好嗎!”


    陳半鯉無言以對。


    “你說話啊!”施百合輕掐了一下他的左臂,沒敢用力,原本蒼白的臉色已經急的赤紅一片,看上去很是可愛,像個蘋果一樣。陳半鯉看著少女焦急的麵容,靜靜笑了起來。


    “你笑什麽?”


    “沒什麽。”


    “放心,那畢竟是屬於我的力量,隻是看著嚇人罷了,一點後遺症,過段時間就好了。”陳半鯉也知道自己的話沒什麽說服力,但這是事實。他的右臂看上去瘮人,但其實隻不過是先前動用的寒氣太過巨大,就像潮水,來勢洶湧,除了沙灘上的字卻什麽也帶不走。


    接著他為了表現自己並無大礙,瀟灑站起,結果手臂擺動幅度過大,一聲痛哼沒有刹住,從薄唇的縫隙裏溜了出來。


    “哎呦...”


    他低下頭,不敢再去看施百合幽幽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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