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拴柱不能不開口了:「夏小子,你還是迴去跟你爸媽商量一下吧,劉璃真是一個好姑娘,吃得了苦,性子也好,心眼也好使。」


    夏明哲沒迴頭:「不用了。」不知道是迴答李拴柱不用迴家商量,還是告訴劉璃不用還彩禮了。


    劉璃不是占人便宜的人,要斷就斷得幹淨一點兒:「這年頭誰家都不容易,一百斤小麥呢。」說著,就讓劉啟航快點兒把單獨裝著的七十斤麥子抬出來。


    劉啟航快憋爆炸了。


    這可是七十斤麥子,換成玉米又是多少?偏偏大姐跟夏家退親都是為了他們這些弟弟妹妹,羞恥心讓劉啟航說不出不還夏家麥子的話。


    他更知道自己說也是白說,看大姐今天的表現就知道,她一定不會聽他的。


    「還差三十斤呢。」劉玲小聲提醒大姐。她心裏也很糾結,姐夫對他們幾個小的一直不錯,跟大姐定親後也沒少來槐樹莊幫他們家幹活,怎麽大姐就非得跟姐夫退親呢?


    可大姐不退親,過了年馬上就要結婚,劉玲不覺得劉啟航有能力讓他們幾個弟妹吃上飯。


    她提醒大姐,希望差的那三十斤麥子,能給大姐退親設置一點兒障礙,或許在解決的過程中大姐和姐夫就能想出兩全其美的辦法來。


    劉璃隻好跟夏明哲商量:「現在大家都是一斤麥子換一斤半玉米,我本來想從生產隊換完再還給你們家,現在直接還你四十五斤玉米行不行?」


    夏明哲本來因為劉玲的話,升起了一點希望的心頓時沉到深淵,他聽出劉璃早就有了退親的打算,從來都沒有動搖過。


    「行吧。」夏明哲咬著嘴唇從牙縫裏蹦出這麽兩個字,再不說一句話,就那麽看著劉璃打發劉啟航去生產隊借稱,又看著她把四十五斤玉米裝進一個打著補丁的袋子裏。


    王嬸子默默從自己家裏推來了小車,幫夏明哲把兩袋子糧食綁好。說完「行吧」兩個字,夏明哲沒再說一句話,都是王嬸子叫他做什麽他就做什麽。


    李拴柱幾次想開口阻止,都被心裏的糾結壓住了,眼看著夏明哲推著車要出劉璃家,終於張開了嘴。


    「等等。」出聲的是劉璃,她手裏提著夏明哲剛才忘記的那十斤玉米麵:「這個你也拿迴去吧。」


    夏明哲受傷的看了劉璃一眼,由著她把玉米麵放在車把上。劉璃不知怎麽被這一眼看得很心虛,脫口而出說了一句對不起。


    沒有迴應,夏明哲推著小車頭也不迴的離開了槐樹莊,連王嬸子讓他迴自家吃完飯再走出沒應。


    王嬸子看著堂侄塌下去的肩膀,迴頭看看低頭不知想什麽的劉璃,罵人的話說愣是不出口,長長嘆了一口氣,頭也不迴的迴到自家院子,重重關上了院門。


    李拴柱也跟著嘆了口氣:「劉璃,叔知道你是為了弟弟妹妹,可是……」


    「叔,事都已經辦完了,不用說了。」劉璃抬頭向李拴柱微笑了一下,臉上是跟笑一點兒不相符的木訥:「今天一天淨給叔添麻煩了。」


    「不麻煩,不麻煩。」李拴柱又嘆了一口氣,說出來的話就有指點的意思了:「我知道你爸媽在的時候心疼你大弟弟,他這麽大了也沒讓下過地。現在你們家的情況不一樣了,光靠你自己的工分不行。開了春還是讓劉啟航下地幹活吧。」


    突然被提起的劉啟航:怎麽這也能說到我頭上?


    他聰明的沒發表意見。今天大半天發生的事兒,足夠讓一個十四歲的半大孩子開始思考,沒了爸媽的劉家,該怎麽樣才能在村子裏生存下去。


    不是和以往一樣隻考慮他一個人,而是一家子。因為大姐不管做什麽,考慮的都是他們一家子人,不是嗎?


    送走李拴柱,劉璃就把自家的大門從裏麵插上了。劉啟航自己迴了屋子,劉玲三個都看著劉璃。


    「都看我做什麽。」劉璃被他們看得有些不自在:「快點兒把東西都收拾一下,該放哪兒的放哪兒。劉玲咱們兩個住東屋,被褥直接放到東屋吧。」


    劉玲不安的看著劉璃:「大姐,你要是想哭,就哭吧。」


    哭?劉璃想問她自己為什麽要哭,就想起來在這個時代,哪怕是自己主動退親,也是一件讓人悲傷的事兒,一般的姑娘們都會哭的。


    她又不能告訴劉玲自己不是一般的姑娘,隻能衝著她笑了一下:「哭有用嗎?往後的日子長著呢,哭就不過了?」


    西屋的窗戶紙上有個陰影一閃而過,劉璃隻當沒看見,對劉玲三個說:「以後的日子,我們都不哭。」


    第13章 態度的辯證關係


    劉玲又看了貌似平靜的大姐一眼,懂事的沒再說別的,進屋收拾東西去了。劉璃自己也沒閑著,迴屋對著幾袋糧食犯愁。


    還了夏家的彩禮,家裏隻剩下一百多斤玉米,七十多斤高粱,還有百十斤紅薯和一點兒綠豆之類的雜糧。看上去不少,算算家裏的人口,還有要到六月底才能分夏糧的時間,劉璃就不能不犯愁。


    這麽點兒糧食,想讓五口人吃大半年,光喝粥也不夠,劉璃可不想重活一迴,天天餓肚子。她得想辦法掙錢,掙很多的錢,在春風吹來的時候,才有資本實現自己的商業帝國夢。


    晚上再麵對一盆玉米糝粥、還沒有一點兒配菜的時候,劉璃想掙錢的心更熱切了。可是這個時代賺錢哪兒那麽容易,一個不小心就會被扣上投機倒把的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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