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向前一步,湊近衛瞻,在他耳畔低聲詢問「怎麽,皇兒是怕查出幕後兇手是母後,到時候很難做嗎?」


    衛瞻瞳仁猛地一縮,垂在身側的手用力攥成拳。


    即使是陰陽咒的事情,他多希望母後告訴他是一場誤會,是她的身不由己。然而不過是他可笑的希望罷了。


    時至今日,父皇也遭到了暗算。


    「母後說得對,是該徹查。」衛瞻聽見自己沉沉的聲音。他的每一字都咬得很重。


    體內陰陽咒的力量悄悄運轉,衛瞻眸中漆色的旋渦中染上一絲紅。


    皇帝睜開眼睛,靜靜看著對峙的母子兩個,幾不可見地皺眉,又合上眼。


    「父皇是不是難受」衛了趴在床邊。


    皇帝偏過頭目光掃過衛了的五官,沒有開口的打算。


    嫻妃和良妃匆匆趕來,碩婉公主在母妃的懷裏朝床榻上的皇帝伸手。她紅著眼圈一直喊「父皇父皇」


    「婉婉乖,不要吵到你父皇了。」嫻妃摸摸女兒的頭,自己的眼睛卻也紅紅的。


    皇帝清醒著,可是他覺得很疲憊,連眼睛也不想睜開。合上眼,眼前浮現二十年前縱橫沙場的血與汗。然而如今的他再也拿不動當年馳騁疆場的戰戟。他這一生啊,都耗在了北衍。


    「孤無礙,都退下。」


    嫻妃急忙說「陛下,臣妾留下來照顧您好不好」


    往常每次都是她陪著皇帝身邊,皇帝總是誇她體貼周到。然而這一次皇帝沒有允。


    皇帝服了藥,令所有人都退下。隻太醫在外間一邊守著,一邊商討著醫治之法。


    衛瞻退出內殿,卻也沒有迴東宮,留在外殿聽太醫們的商討。


    衛瞻在外殿留了很久,直到外麵起了喧嘩。


    「什麽人膽敢在外麵鬧」衛瞻冷聲問。


    「是長安郡主」小太監跪地解釋,「長安郡主得知三王爺的死訊,哭哭啼啼跑來求陛下做主。」


    衛瞻煩躁地問「她不知道父皇身體抱恙」


    小太監不敢答聲。


    滿朝文武都知道的事情,長安郡主怎麽可能會不知道。


    衛瞻暴躁地想要踹開腳邊礙眼的矮凳,想起父皇在內殿歇著,努力克製了一下。他陰沉開口「將她趕出宮去」


    「是是」小太監趕忙起身出去。沒多久,外麵的喧鬧聲消失了。


    太醫勸「大殿下,陛下所服毒量並不重,需要日後慢慢排毒。今夜不會有事。殿下還是迴去休息吧,莫要傷身。」


    衛瞻望了一眼內殿的方向,這才離開。


    衛瞻前腳剛走,一道黑衣人悄無聲息地潛進內殿。


    「陛下。」


    皇帝躺靠在床頭,手裏翻看著一份名錄。正是今日周自儀提交上來的名單。


    「說。」皇帝目光甚至沒離開手中的名錄。


    「啟稟陛下,當年極為受皇後娘娘看重的那個侍衛已經死了。」


    「確定是真的死了」皇帝又是一陣咳嗽,才繼續說,「怎麽,死的」


    「屬下親自開棺證實,並非假死。至於死因,屬下查到當年的宮女,證實當日那個侍衛沒有照料好皇後娘娘的愛馬,使得那匹西域良駒病死,皇後娘娘也差點跌馬受傷,所以娘娘下令將那個侍衛亂棒打死。」


    皇帝皺眉。


    他對那匹西域良駒有點印象,哪兒來的,怎麽沒的,卻都沒什麽印象了。畢竟那幾年北衍百廢待興,他整日忙碌朝政。


    皇帝揮了揮手,令黑衣人下去。


    他十分費解。


    皇帝原以為皇後是為了幫助三王爺篡位,可是三王爺被她殺了。


    皇帝亦猜過皇後是為了紀家,為了她的父兄謀權。可是在這份周自儀遞上來的名單中,寫了好幾位紀家人。這幾位大臣在朝中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


    以皇帝對紀家人的了解,似乎也不像有著那麽大野心的逆臣。


    如此隻剩下最後一個猜測。他年長皇後十九歲,迎娶她時,她不過是十五歲的蓓蕾年紀。皇帝隻好猜測她當初嫁得心不甘情不願,甚至心有所屬,籌謀多年為了報複他和紀家,為了和她愛的郎君團聚。可是她居然殺了衛了的生父。扶植衛了與情郎團聚的猜測,便也不成立了。


    「你究竟想做什麽」


    一片寂靜中,皇帝愁眉自語。


    半晌,皇帝滄桑的目光中閃爍起亮光。手中的名錄跌落,他驚得失措。


    這是自他二十年前起兵複國後,多年不曾再有過的震驚、不淡定。


    他的眼前浮現多年前,立後之日,第一次見到皇後的場景。不過十五的年紀,一身正紅鳳服款款走來,曳地的裙角吻過百磚,她美豔的容貌中沒有半分小女兒的羞怯。


    畫麵一轉,已是他們婚後。時日太久,他已經不記得當時自己說了什麽,隻記得她那日不甘的目光。


    「隻因我是女子」


    那是他記憶中,向來從容優雅的皇後唯一一次失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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