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家換衣服時碰到了房東老太太在後花園裏享受陽光,我走過去跟她打招唿,那是位五六十歲的夫人,叫杜麗斯,不過她還有個稱唿叫“安德烈”,那是她前夫的名字。


    據說二十多年前,身為記者的安德烈去了趟南美洲出差,在那裏他遇見一個女孩兒,發生了關係。迴到倫敦後,安德烈本想瞞住這件事情,可比二十九歲的安德烈小十歲的女孩兒並不願意做一個秘密情人,更何況她懷了孩子,於是三番五次的打電話要求他離婚。那段時間裏,年輕的安德烈事業正處於鼎盛時期,他的文章經常登在《紐約客》《泰晤士報》等國際知名報刊上。女孩從沒想過後果,直到出軌的事情被爆出,離婚的消息被捅出,她才後悔,而兩個人隻能捆在一起行走之後的路。


    杜麗斯夫人比安德烈小幾個月,卻擁有比他更多的成熟與遠慮。在事業鼎盛時期的這一年半裏,安德烈隻在家待過十天,其餘的時間裏都在滿世界的跑新聞、寫文章、采訪。杜麗斯夫人知道他的心太浪,收不迴來了,而渴望擁有安穩生活的她在有了南美情緣這件事情後,即便痛著心也隻能選擇離婚。


    就這樣,一段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的感情,一共二十五年又三個月的光陰,終於落下了帷幕。


    二婚之後,安德烈的記者身份似乎總是遭到同行們的排擠,《紐約客》也鮮少再向他發出邀請,安德烈隻好選擇成為一名作家,分享他在滿世界跑新聞時的所見所聞,並為一些旅行雜誌寫遊記與介紹。


    青山未改,綠水依舊在流,恍惚之間又過去了二十五年的光陰。


    五十多歲的杜麗斯夫人患了眼疾,看東西總是模模糊糊,住在樓下的她每半個月都會來敲一次我的門,然後遞上一封信,讓我讀給她聽。


    就像此刻,坐在花園裏,我會為她倒上一杯開水,然後坐在她的旁邊,替她念起安德烈先生寄來的信。


    杜麗斯夫人說,她們早年斷了聯係,直到去年安德烈生了病,久臥床中,慢慢開始通過寫信來與她恢複了聯係。他時常提到年輕的時候兩人在法國和基輔的情景,可不論他怎麽說,杜麗斯太太都堅持沒迴信。


    念完後,杜麗斯夫人總是會笑一笑,即便我提出幫她代寫,她也拒絕。


    “夫人,這有什麽不可迴的,他妻子都病逝了,您既然願意接受來信,說明您還在意他;您一直用安德烈自稱,那說明您還愛他,那你們大可重新在一起。”


    我總會提出這個幼稚的想法來攛掇杜麗斯夫人。


    而她總是搖搖頭,什麽都不肯解釋,接著將麵前的開始喝完,平和的笑。


    “hua,你快好了嗎?”jay過來看我,肯定是等煩了。


    “馬上。”我迴頭對他講。


    “那我先走了,您要幫忙來找我。”我誠懇的講。


    晚上我喝了不少tequ,jay送我迴去的時候,我抱著他不肯放手,受傍晚時杜麗斯太太的影響,一路上我都在問他會不會一直愛我。


    宿醉的下場就是第二天上課的時候,教授講的英文全變成了火星文,我左耳進右耳出,白無無的度過了一個上午。下課後愛麗絲及將自己的蜂蜜水拿給我喝,我摁了摁太陽穴緩解了十來分鍾,才離開教室。


    “hua,你該換種生活方式,少去酒吧。”愛麗絲語重心長的告訴我,教導我的樣子就像遠隔重洋的我的母親。


    “親愛的,這世界上最吸引我的東西隻有兩樣,一個是音樂,另一個是男人。”


    下課後我獨自一個人走到了海德公園,走到腰酸腿痛再也走不動了,才想到打車過去。


    海德公園很大,人群眾多,我坐在湖邊,地上的草已經發黃不見盎然生機,手機鈴聲響了,來電顯示是父親。我不想接,心煩之下直接將它調至關機扔在了一邊。


    我隻穿著件薄款的卡其色風衣,在夜晚來臨後,公園的風變的有些大,我冷的哆嗦,抱著自個兒雙臂狼狽的離開,躲進了附近的一家中餐館。


    英國人對中餐並不怎麽熱愛,即便是飯點了,菜館裏也冷冷清清,還有亂飛的蒼蠅在餐桌上嗡嗡叫著。老板娘垂頭喪氣的坐在收銀的櫃台後,餐館裏沒有放歌,偶爾有幾個字母單調的徘徊在空氣之中。


    我想吃沙茶麵,但這裏沒有,想吃蛤蜊,可是也沒有。隻有小蝦和沒有蟹黃的螃蟹,無奈之下我點了份最簡單的蛋炒飯。


    老板娘往後廚叫了一聲,裏麵的男人用中文應了一下便開始製作,我猜這也許是她的老公。


    五分鍾後蛋炒飯就上來了,白色的米飯、黃色的蛋末、紅色的胡蘿卜丁,加上綠色的蔥花,看起來雖沒什麽食欲,但饑餓的我還是吃光了一整盤。


    迴家的路上我都隱隱有些不安,覺得家裏出了什麽事情,可是理智一想,我那個家能出什麽事情,父親權勢那麽大,別人別出事就不錯了。


    盡管如此想著安慰自己,可還是有些不放心。雖然同班的許多同學都覺得我平時話少,總是一副清高又冷漠的樣子,可我一直認為自己的心是熱的,隻是不在他們的麵前表現出來而已。


    因為隔著時差,等到父母來電已經是下午的事情了,原來隻是我的妹妹謝藝安要滿十八周歲了,他們希望我迴去參加她的成人禮。


    “有課,脫不開身。”我這樣敷衍的發了條短信過去。


    我又發了條短信給jay:“你會離開我嗎?”


    “不會啊。我會一直一直都很愛你的。”


    “你真幼稚,沒有誰會離不開誰。”


    “既然如此認為,那你的這個問題不也很幼稚?”


    “那你真的不會離開我嗎?”那個幼稚的我重複了一遍這個幼稚的問題。


    “不會的,我很愛你,永遠不會離開你。”


    “這算承諾嗎?”


    “對啊。”


    我感受到了來自那個男人充滿善意的愛,也許我該認真試一試,起碼在這個並不親切的異鄉,有一個人願意一直守候,是多大的幸運。


    在海德公園吹了一晚上的風後我又不幸患上了感冒,嗓子被糟蹋的一塌糊塗。唱歌劇的人最寶貴的就是這幅嗓子,因此在漫長的一個月裏我都無法開口說話,或者說是為了保護嗓子不願意多說任何一句廢話。


    平安夜前夕,jay已經開始計劃去瑞士滑雪,他攛掇我陪他一起去,可是為了保護我的嗓子隻能選擇不去。


    “那你留在倫敦,愛麗絲呢?讓她照顧你一下。”


    “愛麗絲要去愛丁堡跟家人團聚,再說了,人家隻是朋友,又不是我花錢雇來的傭人,沒有義務過來忙前忙後。”


    “那怎麽辦?你一個人在家沒事嗎?”


    “那你留下來陪我?”我滿含希望的問他。


    jay猶豫了,“我也想啊。”


    “但是我都跟兄弟們約好了,答應過別人的事情不好反悔。”


    他又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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