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天下武功出少林,那麽天下百分之九十的毒藥,都出自唐門。


    所以任何人都可能中毒,唯有唐門門主不可能中毒。


    這天下還有什麽毒藥能瞞過唐門門主的眼睛呢?


    唐夜麟湊在唐彥正耳邊輕輕說著些什麽,似乎是在講笑話。


    唐彥正微微笑著,任由唐夜麟把他扶了出去。


    玉逍遙死死地盯著唐夜麟的表情,沒有發現任何的異常。


    但這毒,十有八九就是他下的。


    或者是蘇青替他下的。


    唐彥義走了過來,有意無意的攔住了他的去路,眼中寒光閃過,“玉公子,請隨我來。”


    玉逍遙一愣,他忘了,在別人眼中,他是來殺唐彥正的,唐彥正中了毒,他的嫌疑最大。


    他笑著搖了搖頭,說:“悉聽尊便。”


    他正想看看唐夜麟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唐彥義站著不動,他在等玉逍遙先走。


    他似乎很怕玉逍遙會就此跑掉。


    玉逍遙嗤笑一聲,搖了搖頭,邁開步子,朝後堂走去。


    到了後堂,他卻又是一驚。


    除了唐彥正和唐夜麟之外,居然還有三個人也在。


    “玉公子好手段啊。”白不平迎了上來,手裏揮著折扇,冷笑道,“表麵上要光明正大的決鬥,暗地裏卻派人偷偷下毒,真是讓人防不勝防啊。”


    玉逍遙冷笑道:“白先生倒給在下扣了好大的一頂帽子,在下可真是當不起啊。”


    唐夜麟出聲道:“白先生,在下也不相信下毒的會是玉公子。”


    嶽青鬆張開巴掌,把一張紙條放在麵前的桌子上,開口道,“物證在此,你還有什麽好抵賴的?”


    玉逍遙伸手拿起那張紙條來,不由得苦笑起來。


    上麵寫著:“若要解藥,今夜四更時分,後山山神廟,請玉公子逍遙帶天毒丹來換。”


    信尾用娟秀的筆跡寫著一個“琴”字。


    “你還有什麽要說的嗎?”嶽青鬆甕聲甕氣的道。


    “與他廢話什麽,先把他拿下來再說!”白不平冷哼一聲,把手中折扇一收,將扇子當做了一支判官筆來使,虛晃一筆,向玉逍遙眼睛攻去。


    那筆來的又急又猛,玉逍遙在間不容發的瞬間閃身避過,手掌在扇柄上輕輕一推。


    這一推雖然看上去極為輕柔,恰似秋風落葉一般,但時間角度卻把握的極好,白不平一心要一擊得手,是以力氣用的老了,被他這掌一推,扇子像旁邊蕩去,胸前頓時空門大開。


    玉逍遙左掌跟上,向白不平胸口拍去。


    白不平心中一驚,高手相爭,全憑胸中一口氣,這口氣若是被拍散了,失了後招不說,氣血激蕩之下,還會受不輕的內傷。


    但玉逍遙的手卻在他胸前停了下來,手掌微微貼在他的胸口,勁力含而不吐。


    白不平臉色微微一變,後招再也使不出來了,臉上青一陣紅一陣,他本想拿下玉逍遙顯顯本事,卻不想在玉逍遙手下連一合都未走完。


    “承讓了。”玉逍遙微微一笑,放下了手。


    白不平臉色鐵青,恨恨的瞪了他一眼,退了迴去。


    “好小子,果然有些本事。”嶽青鬆站了出來,沉聲道,“你的本事都在手上,我的本事也在手上,不如你來接老夫兩掌如何。”


    玉逍遙冷笑道:“難道諸位不分青紅皂白就想用強麽?若是如此,在下奉陪便是了。”


    “嶽五爺,先不要著急動手。”李古言頓了頓拐杖,站了起來,“玉小子,我們這些老頭子剛準備去休息,就被唐二爺叫來了這裏。老人容易乏,所以我就問你一句話,你要好好迴答。”


    玉逍遙道:“前輩請講。”


    “唐門主所中之毒,是不是你下的?”李古言眯著一雙眼睛問道。


    玉逍遙肯定的道:“不是!”


    “好。”李古言說,“我信你。”


    “李老前輩?!”白不平著急的道。


    李古言轉過頭去,盯著白不平,一字一句的道:“我說了,我信他。”


    白不平頗有些憤憤不平,“可是!”


    “白先生。”唐彥正坐在一張椅子上,由唐夜麟伺候著,“有勞你了。不過,我也相信李老爺子的話。”


    “就算這毒不是他下的,那妖女留這麽一張字條,此事也與他有莫大關係,要不然那妖女怎麽知道他在這裏,又怎麽要讓他去送天毒丹?”白不平道。


    “正是!”嶽青鬆道,“姓玉的,你倒是解釋一下這其中的道理。”


    玉逍遙環視著房內的諸人,嶽青鬆板著一張臉,似乎玉逍遙要是說不出來他就會出手一般;白不平輕輕搖著折扇,臉上帶著得意的微笑;李古言拄著拐杖,雙目微閉,似是不想再過問;唐彥正麵色青灰,閉口不語,想是正在以內力壓製體內的毒性,但看他額上的汗涔涔而下,顯然並不容易;唐夜麟臉上滿是對父親的關切之情,一時間竟也分不出真偽;唐彥義則站在他身後不遠處,用身子擋住了門口,目光灼灼的盯著他。


    玉逍遙略一思襯,已想明白了其中的關節。


    唐夜麟將蘇青帶來,卻隻說是自己特意請迴來的琴師,推說自己並不知道蘇青的目的,一句話將自己擇得幹幹淨淨。蘇青又是以求天毒丹的名義下的毒,這樣縱使有人懷疑唐夜麟與此有關,隻要蘇青不認,別人也無法可施。蘇青得手後,又寫了張紙條嫁禍給自己,成功將眾人的目標引向了自己。


    雖然其中也有些許漏洞,但再加上唐夜麟的少門主的身份,這些漏洞也就算不上什麽漏洞了。


    更何況,最清楚這一切的自己,根本不可能把真相說出來,即使他說出來了,又有幾人會相信。


    因為你的敵人說的話,你的朋友是不會相信的。


    玉逍遙搖搖頭,說:“我解釋不了。”


    唐夜麟說:“二叔,你不如將剛才發生的事講一遍,我們再參詳一下,說不定會有所發現。”


    唐彥義有些猶豫,吞吞吐吐的道:“我剛才奉門主的命令,將那妖女帶到了後堂,那妖女耍詐,出其不意用迷藥迷暈了我,我醒來之後,就發現她不見了,然後我就在桌子上發現了這張紙條,才知道門主中了毒,就匆匆跑了出來,正碰到了要去後院歇息的三位,我將事情跟他們說了,想請三位做個見證,免得拿下玉逍遙之後別人說我唐門仗勢欺人。然後就去了前廳去通知門主,就是這樣了。”


    唐夜麟道:“諸位以為如何?”


    白不平搶先道:“這事情最明白不過了,玉逍遙與那妖女必然早已約定好,取天毒丹是假,要謀害唐門主是真,想來就算玉逍遙拿了天毒丹去換解藥,那解藥必然也是假的。”


    玉逍遙道:“我本來就約定了與唐門主明日比武以定生死,又何必多此一舉,用下毒這種齷齪的本事?”


    白不平一搖折扇,得意地道:“這正是你的高明之處,你先四處散布要殺唐門主之事,故意引起唐門的注意,又大搖大擺的現身巴郡,這樣天下人都以為你是要堂堂正正的與唐門主決戰,沒人會覺得你會用下毒這種卑鄙的手段。”


    “但是,你明知自己不是唐門主的對手,又怎麽會自己送上門來,白白送死呢?”


    “所以,你一定有其他致勝的手段,那就是,下毒!”


    白不平瞟了他一眼,見他不說話,自顧自地接著道:“於是,你找來了那個妖女,讓她假借求藥之名,暗中下毒,這樣大家都會以為她是為了逼唐門主拿出天毒丹來,才鋌而走險,這樣就沒人會懷疑到你身上了。”


    “哦?”玉逍遙道:“那如果真是我做的話,我又為什麽要琴姑娘留下紙條,把矛頭指向我自己呢,豈不是自相矛盾。”


    嶽青鬆緩緩點了點頭,道:“對啊,我們當時正是在紙條上看到了他的名字,才把他跟這件事聯係在了一起,如果他真是幕後主使,為何又要這麽做呢?”


    白不平哈哈一笑,道:“這正是玉逍遙的高明之處,他早就算準了如果他這麽說的話,我們就會相信他的鬼話,認為他不是幕後主使。但正所謂兵不厭詐,虛者實之,實者虛之,他這樣做固然能撇清自己,但也有些欲蓋彌彰了。你想,那妖女為何不寫你的名字,不寫我的名字,甚至不寫將她請迴來的唐少門主的名字,單單要寫玉逍遙的名字呢,正是因為她想要讓我們以為,玉逍遙是與此事無關的。”


    唐彥義點點頭,“聽白先生如此說來,玉逍遙果然是包藏禍心。”


    嶽青鬆也不由的點頭讚同,“白先生分析的可謂鞭辟入裏,解開了許多可疑之處。”


    玉逍遙斜眼看著他們,冷冷笑道:“那敢問白先生,如果這毒真是我所下的,我為何不直接將唐門主毒死,豈不省了我許多麻煩。”


    白不平拿折扇一指玉逍遙,“看來我不把你的盤算都說出來,你是不肯心服口服了。”


    玉逍遙道:“晚輩洗耳恭聽。”


    白不平道:“你之所以不肯下毒毒死唐門主,其因有三。第一,唐門乃是用毒的行家,若以對毒藥的藥性理解而言,唐門主更是江湖中的第一人,所以能把唐門主這種高手立時毒死卻又能不被發現的毒藥,這世間幾乎沒有,所以你隻能選擇慢性的毒藥。第二,你讓那妖女以求丹為名下毒,好將你自己撇開,但若是將唐門主立時毒死了,這謊言也就不攻自破了。第三,你的本意並不是殺死唐門主,而是借這毒藥削弱他的實力,他已應了你明日之約,你若是以言相逼,唐門主也隻有帶著中毒之軀應戰,你便可在正麵的決鬥中堂堂正正的將唐門主殺死,以成全你自己的名聲。”


    說完,他搖著手中的折扇,幽幽地道:“玉逍遙啊玉逍遙,你心機如此深沉,思慮如此周密,我都不得不佩服你了。”


    玉逍遙不怒反笑,道:“聽白先生這麽說,我都覺得下毒的人一定是我了。”


    嶽青鬆一拍桌子,怒聲道:“玉逍遙,事到如今,你還想抵賴麽?!”


    就連唐夜麟也搖了搖頭,說:“玉逍遙,我本以為你是個堂堂正正的漢子,看來,我真是看錯你了。”


    唐彥正的眼裏也流露出了懷疑的神色,白不平說的有理有據,由不得他不懷疑。


    白不平環視眾人的表情,臉上的得意之色更深,當目光掃過李古言那張不為所動的臉龐時,他不禁微一皺眉,又展顏笑道:“老爺子,您以為此事如何呢?”


    李古言悠悠道:“小老兒年齡大了,耳朵不太好使,隻聽到了白先生你說的話,卻沒有聽到玉小子的話,腦子裏實在糊塗的很呐。”


    白不平臉色有些難看,勉強笑道:“既然老爺子這麽說了,那我們就聽一聽玉逍遙還有什麽要說的吧。”


    玉逍遙道:“小子沒有白先生這麽一張利嘴,我倒是有幾個問題,想問一下唐二爺,不知可否。”


    唐彥義道:“哼,你問吧。我倒要看看,你還有什麽花招。”


    玉逍遙道:“第一,唐二爺說,剛才一到後堂就被琴姑娘迷暈了,是也不是?”


    唐彥義道:“不錯。”


    玉逍遙微微一笑:“據我所見,唐二爺到了後堂不久,門主夫人也帶著孩子轉迴了後堂,如果唐二爺暈在屋子裏的話,那門主夫人難道沒有看到唐二爺嗎?如果門主夫人看到了唐二爺,也看到了琴姑娘所留的紙條,那為何不去告訴門主呢?”


    唐彥義一時語塞,訥訥的說不出話來。


    玉逍遙又道:“其二,唐二爺剛才說醒來之後見到紙條,才知道門主中了毒,是也不是。”


    唐彥義猶豫半晌,不置可否。


    “小老兒這句話聽的清楚,唐二爺剛才確實是這麽說的。”李古言道。


    玉逍遙笑著衝李古言點點頭,拿起了那張紙條,遞給了唐彥義,道:“那請問唐二爺,這張紙條上可有寫中毒之人是誰?”


    唐彥義的麵色頓時變得煞白,一隻手哆哆嗦嗦,不敢去接那張紙條。


    嶽青鬆從旁邊接過紙條來,掃了一眼,道:“上麵確實沒有寫中毒之人是誰。”


    玉逍遙道:“那唐二爺又是怎麽未卜先知,在看到紙條之後就知道中毒的一定是唐門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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