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瀾音尖利地叫出聲。


    那是她從未體驗過的痛!


    周自儀立刻蹲下來,緊緊握住她的手。


    司徒十三也對霍瀾音的反應十分意外,他立刻用杯子裏的水潑在潑在霍瀾音的手上,又對一旁的鶯時說:「去打井水給你家姑娘洗手。」


    「沒事了。」周自儀輕輕拍著霍瀾音的背。


    霍瀾音從來沒這麽痛過,即使是當初小腿被狼撕咬也沒這樣好似心肺被撕裂地痛。不過這痛覺來得兇猛,去得也迅速。


    「已經沒事了。」霍瀾音努力笑出來,隻是臉色依舊蒼白。


    「小姑娘,你可知道那藥引的藥方?中途可換過藥方?」


    「我不知道藥方,隻知道不止一種藥,送來的藥經常不同,我也沒問,隻是喝下去。」


    周自儀臉上最後的那一點微笑也終於是散了。


    霍瀾音看著周自儀和司徒十三打算出去說話,她忙說:「沒有什麽是我不能聽的。」


    司徒十三看向周自儀。


    周自儀沉吟片刻,迴頭望向霍瀾音,對上妹妹堅持的目光,他最終點了點頭。


    「是藥三分毒,何況是沒病的人吃了三個月的藥。這藥仍潛在體內,至於影響嘛……」司徒十三猶豫了一下,「我暫且說不好。咱們現在要做的是盡快將那些東西從身體裏趕出去。不能再用藥了,隻能靠針灸來慢慢調理著。」


    霍瀾音垂下眼睛,心裏空落落的。


    是她疏忽了,因為一直沒覺得身體哪裏不舒服,竟沒有想過為人做藥引會不會傷害她自己的身體。


    肩上忽然一沉,霍瀾音抬起眼睛,對上周自儀含著和煦笑意的眼。


    他說:「阿音,迴家了。」


    「好。」霍瀾音彎起眼睛。


    剛到周府,小廝趕忙迎上來,愁眉苦臉:「大爺,老爺發了好大的脾氣,喊您去呢!」


    「知道了。你且去迴父親我送阿音到她母親那裏,立刻過去。」


    小廝猶豫了一下,隻好這樣去迴話。


    霍瀾音心下不安,她問:「哥哥,父親那邊……」


    「勿要多慮,萬事有我。」


    霍瀾音側著臉,靜靜望著周自儀。


    「為何如此看著為兄?」周自儀問。


    霍瀾音淺淺地笑了,她說:「哥哥還是哥哥。」


    「我永遠都是你的兄長。」


    「嗯。」霍瀾音輕輕點頭,「我記住了……」


    周自儀將霍瀾音送到姚氏居住的小院門口,道:「我且送你到這裏,這便往父親那裏去了。」


    「好。」


    霍瀾音立在小院門口,望著周自儀離開的背影。他一手負於身後,腳步永遠從容不迫。霍瀾音還記得小時候和哥哥一起讀書,欽羨文人風骨。如今,哥哥便成了書卷中文人的樣子。


    鶯時開心地笑:「姑娘,有大爺在可真好!」


    「誰在外麵?」稻時從小院出來,見到霍瀾音臉上迅速攀上笑容,「姑娘!大爺果真將你接迴來了!」


    「我母親怎麽樣了?」霍瀾音急問。


    稻時臉上的笑滯了滯,才重新笑著說:「前些日子是兇險了迴,最近也好了些。夫人中午飯後服了藥,現在還睡著。夫人睡前還在念著姑娘呢!」


    說話間,霍瀾音已隨著稻時進了屋。


    屋子裏濃濃的藥味兒遮不住母親身上熟悉的氣息,霍瀾音的眼淚再一次濕了。她疾步悄聲走到床前,望著母親消瘦蒼白的臉色,困在她眼眶裏的熱淚一下子滾落。


    「女兒不孝……」她跪坐在地,雙手搭在床沿,深深望著母親。


    有的人分別時不知道思念有多深,重逢時一下子湧出來的想念洶湧得能將她淹沒。


    稻時和鶯時急忙將霍瀾音扶起來。


    「姑娘莫傷心。」


    霍瀾音在床邊坐下,壓低了聲音:「沒事,我在這兒陪著母親。」


    鶯時和稻時都退了下去,隻留霍瀾音單獨陪在姚氏身邊。


    霍瀾音凝望著母親,心酸又心疼。她的思緒飄啊飄,淩亂的記憶在打轉。從小到大和母親相處的一幕幕浮現眼前。


    她趴在母親身邊,這讓等母親醒過來就能立刻看見她。


    不多時,稻時匆匆跑進來,聲音又急又低:「姑娘,大爺和老爺在書房裏起了爭執!」


    霍瀾音皺眉,急忙起身,往書房去。


    書房裏。


    周玉清氣憤地訓斥:「你以為你是誰?青天大老爺?替天行道?為官半年,你說你得罪了多少朝中大臣!這些人哪個是你能惹得起的!」


    周自儀一手負於身後,氣定神閑而立。


    周玉清看見他這個樣子就來氣。


    「你讀書考功名是為了光耀門楣,豈能如此胡作非為不計後果!如今看來,你還不如留在西澤當個教書先生!前陣子反駁王爺,昨日得罪了陳督主,今日竟敢攔大殿下的馬車。你瘋了吧?再這麽下去,咱們周家都要跟著你完蛋!」


    「光耀門楣是小誌,報效國家乃為大誌。」周自儀朗聲道。


    「你!」周玉清指著周自儀,「我和你說了這麽多,你一句聽不進去是不是。啊?咱們從西澤那樣的小地方來到京城是多不容易的機會?你母親為你祈了多少福念了多少經,換來你今日福報!文官千千萬,非要做諫臣!史上諫臣哪個有好下場?」


    周玉清深吸一口氣,努力克製著胸腔裏的憤怒,放緩了語氣:「自儀,木秀於林,風必摧之。你太年輕,太意氣用事,不懂明哲保身的道理。至剛易折啊!這天下不平之事太多,你管不過來,也沒那個能力去管。聽父親一句勸,收起你的大誌,好好去做相門婿,調職,日後必將前程似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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