絮兒得了那道禦筆親提的字,略一想,就知皇上和李辭果真在合夥演戲。


    錯綜複雜的權力鬥爭她不懂,隻知道明麵上該李辭拿著的銀子李辭沒拿著,就得去要。


    皇上顯然同意她的做法,如今她有聖旨在手,誰不肯給錢,就是抗旨,就是欺君。


    反向逼迫那些人找陳貴妃拿迴從前的孝敬銀子,即便拿不迴來,也能在他們黨羽撕出裂口。


    絮兒當即喚來溫玖,“趁年前找匠人把皇上禦賜的字刻成牌匾,咱們初一開始上工,跟我出門的可領三份工錢。”


    溫玖立馬領會,招唿匠人雕刻牌匾,又謄錄一應官員賄賂賬目,將底本鎖起來保管。


    絮兒心情大好,然而底下伺候的人每日垂頭喪氣,衰聲連連,就像齊王真死了似的。


    這日無事,絮兒叫了各房各處的管事及婆子到廳前吩咐:


    “如今外頭有風言風語,說咱們王爺捅了天大的簍子,命喪黃泉。然而一日沒有皇上的旨意,他仍是大啟朝的親王,隱春園依然是他在京的府邸。”


    略一頓,從圈椅撐坐起身,“今年該如何過節還如何過,外頭一萬雙眼睛等著看我們府上的笑話,偏不讓他們瞧。”


    說著喚來溫玖,“把退掉的戲班子、雜耍班子以及煙火匠人請迴來,咱們從年三十鬧到上元節去。另外多添置酒肉菜蔬,年節底下吃不完的,領迴去賞人。”


    又囑咐廖媽媽,“廖媽媽帶人盯著各處掃洗,燈籠要新的,多擺鮮花,各處匾額、楹聯擦拭幹淨,園子裏花草修剪齊整,斷不可有枯敗頹唐的氣象。”


    另外囑咐集美,“集美領著金枝把庫裏用不著的好料子找些出來,一人賞一些,來年開春,大夥裁剪新衣裳穿,新年新氣象。”


    另外又囑咐幾個管事管好火燭、車馬,盯著來往人口,留神有人趁年節偷盜。


    眾人聽罷笑逐顏開,偌大一個園子因為有當家人主持,才有了過節的熱鬧氛圍。


    絮兒忽又扳起臉,“過年恩賞多,醜話也說在前頭。從前賭錢、吃酒、偷盜、打架,我懶得管。如今情形不同,千萬不可由府裏先亂起來。今天開始,若發現行為不端的,別管是多少年的老人,一律攆了去。”


    眾人先頭還是笑嘻嘻一片,立馬噤若寒蟬,各自領差事去了。


    勞累一整天絮兒迴到別院,感覺日頭一日比一日短,天黑得極快,炭火熏熱的空氣始終不太暖。


    因為屋裏少一個人的緣故,總顯得空曠和冷。


    她走進碧紗櫥,瞥了眼書案,李辭從前常坐在那裏寫字畫畫。絮兒挪步走去,“噔”地癱坐在那張玫瑰圈椅,好像重新跌入他的懷抱。


    已是黃昏,天邊墜著一線半紅不黑的光,像是李辭唇邊似有還無的笑。


    往前總覺那笑暗藏嘲諷,如今竟有些懷念。


    趴在那張紫檀木書桌,深嗅一口,是熟悉的墨水香氣。


    因為李辭不在,硯台已經幹了,毛筆尖因久不書寫硬得像石頭。


    屏風旁的衣架掛著他常穿的銀鼠大氅,依稀能聞見一縷淺淡的沉香。


    絮兒順勢趴在書案,忽覺頭有千斤重,身體完全撐不起來。不知趴了多久,眼淚成串滾落,將一遝宣紙浸潤,就像初到別院時一樣。


    恍然發現,她是在思念。


    窗外明月高懸,細細的一道牙兒,絮兒抬起埋在臂彎裏的腦袋,噙淚的眼睛對著月牙笑了笑,泛著晶瑩剔透的光,心道真是天煞的李辭,一個字都不留給她,害人惦念。


    似有感應,李辭坐在禦書房暖榻正寫著什麽,忽而抬眸看向窗外的月,輕聲笑了下。


    再垂頭,往手劄扉頁寫下絮兒的名字。


    兩片薄唇輕喚一聲白絮兒,像是在吻那個名字,也像在吻她。


    他徹夜未眠,卯時初刻伺候梳洗的太監端來熱水和衣裳,卻沒發現他的人影。


    正要退出去,被李辭一記手刀敲暈,拖到屏風後互換了衣裳。


    李辭換上太監宮裝端起托盤剛走兩步,卻撞見王樵進來。


    王樵抬眸看他一眼,連忙跪地,“求王爺開恩,您這一去,奴婢十幾人都要人頭落地。”


    丟下托盤,李辭冷眼睨他,“那是你們的事。”


    王樵垂下腦袋懇求,“求王爺看在王妃好容易救下奴婢的命,留奴婢一條活路吧。”


    提起絮兒,有點暖意盤桓在心,李辭將王樵上下照看,“留活路當然可以,得讓人看到你能活著的價值。”


    王樵心道阿彌陀佛,沒有王妃在場,齊王果真就像個閻王。


    他顫著聲音道:“這些日子您幾次與侍衛動手,皇上沒罰您,倒把侍衛各打三十軍棍。奴婢們的身子可不比侍衛,三十軍棍打下去就沒命了。求您安心在宮裏過完上元節,有什麽消息要傳遞的,奴婢可供您差遣。”


    李辭等的就是這句話,王樵之前受過絮兒的救命之恩,這些日子冷眼看下來,明裏暗裏都在幫他周旋。


    甚至麵對恆榮帝的無理要求,王樵會為他抵擋一二。


    他慢條條坐迴暖榻,冷笑道:“這有寫給王妃的書信,送往隱春園去。”


    王樵展目往榻桌一瞧,竟是滿滿一大包。不過進宮十幾天,王爺這是寫了多少?


    目光對上李辭冰冷的眼眸,王樵猛然縮迴眼神,試探著伸手摸那包袱,兀地被李辭以木劍拍手,“洗手沒有?”


    王樵縮迴手訕笑,“洗了洗了,用胰子洗的。”


    李辭隨手解開腰間玉佩扔過去,“賞你了。”


    王樵覺得那不是玉佩,是燒紅的烙鐵,接手能被燙死。然而因怕齊王責怪,到底接了去。


    剛把玉佩收迴袖袋,轉身迴正殿就被皇上問起,“齊王給王妃的信都寫了什麽?”


    王樵狠咽兩下喉頭,腦瓜子轉兩轉,皇上既然問必定是已經知道了。


    宮中處處是皇上的眼線,齊王晨起敲暈太監意圖換裝出宮,恐怕也在他掌握之中。


    他恭順垂頭道:“說是家書,奴婢並未拆看。”


    恆榮帝批完本奏折,隨手往新刨好的木桌一扔,“廢物點心。”


    王樵發懵,不知皇上罵的是他還是齊王。就當是在罵他,便笑著辯解,“奴婢不中用,奴婢該死。”


    恆榮帝抬眼一瞅,卻是笑了,“宮中無秘密,齊王來往隱春園的消息,你往後必須如實稟告。”


    王樵覺得夾在齊王、齊王妃和皇上中間做人太難了。


    他好比謀士,派他去敵軍陣營傳遞和談消息。雖說不斬來使,沒準兒一個不留神,被衝動的將軍殺死。


    越想越愁,王樵的額頭冒出一層冷汗,正抬手擦汗又聽皇上吩咐,“此事頗為緊要,不好過手太多人,你早起親自往隱春園去一趟。”


    說著寫下幾個字,囑咐他帶給齊王妃按照旨意行事。


    王樵接過一看,兩眼一黑,隻見信箋上用瀟灑行草寫著幾個字:事成之後,五五分賬。


    不知要如何與齊王妃解釋,皇上是一國之君,並非土匪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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