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辭被冰得脖子微微一縮,擱下筆朝她高山似的壓來。


    “好玩嗎?”


    絮兒含笑點頭,“好玩。”


    李辭把衣裳裏頭的雪抖了出來。兩道劍眉倒豎,眼內露著陰惻惻的冷光。


    絮兒有些害怕,迎去問:“生氣了?”


    原想板起臉嚇唬她的,李辭沒憋住笑了。偏下腦袋看她凍得通紅的臉,“玩一會兒得了,外頭冷。”


    又去握她冰錐子似的指頭,得出個明確論斷,“是冷。”


    絮兒冰涼的臉給他的目光盯得火熱,手指也給他摩挲得發熱,立馬抽出手,“我是誰?又不怕冷。”


    李辭背身笑兩下,冷白的臉頃刻笑得泛紅,須臾轉迴來問:“絮兒小姐,可否賞光一同賞雪?”


    絮兒抬起腦袋裝出高傲的樣子,“那可不成,十弟還在外頭呢。給他瞧見迴頭告訴貴妃,可要生事。”


    李辭隻好坐迴書桌,繼續提筆寫字。


    絮兒要走不走的,終究提裙挨過來,“明天十弟就迴宮去了,要不要送他些禮物。”


    提起李效,李辭依然是無所謂的態度,“隨你。”


    相處這些日子絮兒倒覺得李效怪可憐的。


    本身膽子就小,成日給貴妃拘束著,說話聲音小,動不動就給人賠禮道歉,一點少年意氣都沒有。


    這廂走到園子,見李效正與集美和金枝打著雪仗。絮兒環手看了會兒,終於在他身上看到了一點人味。


    “欸,十弟。你想要點什麽帶迴宮去?”


    李效猛一轉身,笑道:“三國殺!”


    就這說話的功夫,金枝拿木桶裝了滿滿一桶的雪蓋到他頭上。李效摘了木桶,瞬間成個大雪人,就要去找金枝算賬。


    絮兒靜靜看著幾人鬧成一片,想著貴妃作惡多端,但禍不及子女,李效到底無辜。


    待玩雪玩得累了,李效躺倒在雪地,隨手抓起一團雪就往嘴裏塞。


    他喜歡這種冰涼的質感,冰得人麻木,可以什麽都不想。


    真是一場大雪啊,和十二年前的冬天一樣大。


    腦海裏忽地閃過幾幅畫麵,刺得他腦仁疼。李效捂著腦袋在雪地裏左右翻滾。


    絮兒起初以為他是裝樣子誘騙,待人去了又抓雪反擊。看了會兒才知不是在裝,忙跑去抱起他的腦袋。


    “十弟,你怎麽了?”


    李效不看她,眼神飄向遙遠天際,嘴裏不停嘀咕,“來了,來了,來索命了,她們來索命了!”


    那嗓音忽高忽低,仿若撞邪。絮兒心裏毛毛的,壯起膽子道,“我乃藥王菩薩轉世!哪裏來的妖魔鬼怪,速速離開!”


    轉向李效溫聲道:“不怕不怕,都給我嚇跑了。”


    李效怔了好久,緩緩轉動眼珠子,“抱歉,弄髒了你的衣裳。”


    絮兒這才感覺裙邊一片暖熱,定睛瞧去,竟沾了好些汙穢。


    李效居然給嚇尿了!


    青天白日居然能嚇成這樣?


    絮兒狐疑地瞟李效一眼,發現他腦袋低低垂著,似乎是沒有力氣起身,就那樣呆坐在原地。


    絮兒驀地笑起來,“這有什麽?我十六歲的時候還尿床呢。”


    自然是瞎話,十六歲的時候她隻在床上漏過大姨媽,再沒漏過什麽。


    這點微妙的同理心,讓李效吭吭笑兩聲。


    他抬起腦袋無力地點一下,“五嫂,你人真好。”


    絮兒也跟著重重點頭,“那是,我比你五哥不知好多少倍。”


    說著扶起李效,俏皮地皺了皺鼻子,“這事我不會同你五哥說,也不和集美、金枝說,就當是咱們的秘密。”


    李效比她高半個頭,卻覺得在她身上找到了強大依靠。


    忽然把話題轉到十萬八千裏,“明年春天,我求母後再準我到隱春園來。”


    他偏過腦袋看遠處的一株臘梅,“梅花真好看,前些日子咱們還料理了玉蘭,來年四月必定很美。”


    絮兒笑他傻,“喜歡挖幾株送你就成,何必見外。”


    李效不說話,隻用眼睛把四周細細掃量,想把這裏的一切都裝進眼睛帶走。


    這個隆冬不會太平,貴妃讓他去爭祭天的資格,過後又是立儲。那時與燕王必定有一場爭鬥,李效想著就頭疼。


    他拂下絮兒的手,“五嫂,就到這裏吧。前頭的路我能走。”


    絮兒看他行動無礙也就懶得費事,想起來囑咐,“欸,三國殺別忘了拿。待會兒讓金枝送你房裏。”


    李效扭頭一笑,重新走迴漫天風雪。


    不日宮中傳出旨意,今年冬至祭天大典,皇上選皇十子李效代為祭天。


    絮兒由外頭打聽得消息立馬跑迴來告訴李辭,把凍冰的兩手貼到他臉上去。


    “皇上祭天怎麽會選十弟?”


    李辭卷著本書正在榻上看,倏地給她的手一冰,擱下書就去握她的手。


    “你不是可憐十弟麽?怎麽不高興他受寵?”他嘴角掛著閑散的笑意,像是不以為意。


    絮兒抽出手往熏籠上烤著,一麵扭頭說,“不一樣麽。可憐歸可憐,還是希望你的前途好過他。”


    李辭必定是要去爭皇位的。如今陳貴妃勢力起來,一時朝中吹捧靖王的竟能占到半數。連李贇的好些黨羽都倒向了貴妃黨。


    絮兒先替他急起來,眼下除了兵部侍郎陸仲成,還真沒有誰能夠助益。


    李辭托住腦袋看著,見她眉間緊鎖似有萬般心事,便打趣,“就這樣想做皇帝的前妻?”


    絮兒被他說得一窘,賭氣道:“做什麽白日夢呢,八字沒一撇的事,就我一個人著急,看你終日閑吃閑睡,倒像沒事人一樣。”


    見她發急李辭反而有意不急,懶聲道:“你急什麽呢?你是我什麽人?”


    絮兒的手給蹦出的炭星子燙了下,驚覺又上了當。


    這人總喜歡挖坑讓她跳。卻不明說,每日變著花樣詢問他在她心裏的分量。


    絮兒慢悠悠坐迴榻,給自己倒了盅茶水喝,“也是,我是你什麽人呢?過完年不過是個下堂妻罷了,犯不著操心。”


    李辭挑眼笑笑,“那我請下堂妻幫個忙,不知她肯不肯。”


    “說來聽聽。”


    “請你往宮裏去一趟,去見皇上。”


    “一千兩。”絮兒脫口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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