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胖大姐介紹一個護工能掙多少中介費,但她那個熱情的勁兒讓江小柔有點反感,她心裏也直打鼓,之前也沒幹過這種活兒,覺得這老太太定是很難伺候,不然胖大姐也不至於這麽殷勤地讓自己留下,誰知胖大姐見江小柔猶猶豫豫的樣子,她一狠心又說: 「得,我也不掙錢了,隻要今天你接了這個單子,哪怕你隻做一天,主家給你結 180,我額外給你補 50 塊錢。」


    竟還有這種操作?江小柔頓時覺得大開眼界啊。


    胖大姐說著就開始掏手機給江小柔轉了 50 塊錢,然後兩人在門口等著主家來。


    不多時,來了一個提著早飯的男人,三十多歲的年紀,江小柔一看,心裏就立即想把胖大姐的那 50 塊錢退了,這男人明明就是一個混社會的人啊,看著就讓人害怕。


    又高又壯且不說,皮膚黝黑,最關鍵的是從他敞開的衣領到他撩起來的衣袖,但凡是他裸露出來的皮膚處全都是密密麻麻的紋身,手腕處還戴著大串珠,渾身上下都散發出一股黑社會氣質。


    江小柔哪裏接觸過這樣子的人啊,她不自主地往後退了兩步。


    「你怕什麽啊,我會吃了你啊?」那男人看了一眼江小柔,沒好氣地說道。


    「顧,已經講好價了,180 一天,她家裏有個幼兒園的孩子要接送,隻能做白班,上午 8 點到下午 5 點,夜班我還沒找到人,你到時自己頂上,再說夜晚尿不濕一穿也沒什麽事。可你家老太太真是挑啊,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就這,你看看這轉帳記錄,這女的我都還額外付了 50 塊錢呢。」江小柔站在一旁,聽著胖大姐和那男人小聲地嘀咕道。


    這個被胖大姐叫做「顧」的男人倒也不小氣,直接從褲兜裏掏出來一疊子紙幣,從裏麵翻了一張五十麵額的塞到了胖大姐手裏。


    就是這個舉動,讓江小柔動了要留下來試試的心思,起碼主家不摳搜,想要馬兒跑又想馬兒不吃草,怎麽可能呢?再說以前媽媽住院時,她也請過好幾個護工,她太知道主家請護工的目的了,無非就是勤快麻利點,不嫌髒累,若再能對病人柔聲細語一點,那就真是要謝天謝地了。


    江小柔轉身就進了病房,把身上的包包擱在那張沒人睡的床上,對床上的老太太說: 「阿姨,您好,我叫江小柔,您也可以叫我小柔。我扶您起來坐一會兒吧,一會該吃早飯了。」


    「你叫我奶奶吧,我看你還沒我孫子大呢!」老太太一開口,聲音倒也和氣。


    「孫子?門口的那個是您孫子?」


    「是的呢!」


    江小柔點了點頭,待老太太坐好後,她便去衛生間拿牙刷杯子以及盆子準備伺候她刷牙。


    老太太能自己刷牙,江小柔等在一旁,刷到一半時,她孫子進來了,站在一旁給老太太弄早飯。


    江小柔見狀,忙走了過去: 「我來吧!」


    他鬆開手,抬頭看了她一眼,然後說: 「加個微信吧!」


    「你掃我?」


    「好!」


    男人的微信名叫「杯酒人生」,一個五大三粗的男人竟用了一張卡通狗狗的圖像,很快男人便把他的名字和手機號發了過來。


    原來男人還有一個頗為正派的名字:顧予正。


    江小柔正準備把手機放迴去時,他竟把今天的工錢給她轉了過來,180 塊錢,不多也不少。


    「可以下午我做完再結的。」活還沒幹完,就先結帳,這是江小柔沒料到的。


    「我白天比較忙,我會盡量在下午五點之前趕過來,我先走了,有事給我打電話,奶奶就拜託給你了。」他又迴頭對老太太說: 「奶奶,有事給我打電話,這個您要不滿意咱就換了她。」


    說完,他又深深地看了一眼江小柔,她知道,交待給老太太的這句話其實是在警告她。


    江小柔真真的把照顧這個老太太當作一份工作了,老太太很愛聊天,她就靜靜地聽她說,聊的都是些特別久遠的事情,江小柔並不感興趣,但仍舊保持了一個「下屬」對「老闆」的尊重。


    上午十點多的時候,老太太拉了。


    直到病房裏充斥著異味時江小柔這才反應過來,像安安還是個小嬰兒時那樣,她打了熱水,把紙巾和濕紙巾全都拿了過來放在一邊備用。


    老太太真是個講究人,她提醒她櫃子裏有口罩和一次性醫用手套,這讓江小柔有些感動。


    讓她不適的倒不是那些難聞的排泄物,而是八十多歲年紀的下體,這個原本神秘又美好的地方,這個令無數男人癡迷想念的地方,在年老色衰退休的時候竟是如此模樣,鬆馳、褶皺,暗沉,一想到自己終有一天也會這樣,江小柔開始有些悲傷。


    她麵不改色地幫老太太清理,腦子裏想的卻是一連串她給不了媽媽和兒子的東西:一套小房子,一個家,一份穩定的收入,衣食無憂的生活。


    仿佛隻有想到這些,她才能安撫自己的心神,她需要這份工作,昔日的自己已經成了一縷幽魂,她還要繼續去愛這個世界,努力去奮鬥。她不露聲色地重新給老太太擦試清洗,換上新的紙尿褲,然後打開窗戶,在屋子裏噴灑了點空氣清新劑。


    整個過程中,老太太一句話都沒有說,江小柔知道她內心也肯定是在承受著煎熬,突然間就大小便不能自理了,突然間就需要一個陌生人來清理自己那麽隱私的地方,江小柔內心很清楚,尊重永遠是人的一種強烈的需求,越是脆弱需求就更強烈,尤其是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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